徐家兄弟交流两句,没什么特别想法。
流贼害怕与陆天明接触,这天下人都知道。
但江南也无法想象流贼如何东进。
在几人心里,陆天明派兵进驻南昌,是想把流贼困在幕阜山到庐山四百里区域内。
骑军人少,所以借用大江、大山、大湖围剿。
手段的确高明,但无形中利用江南三十万新军。
陆天明根本不用管东面,江南自己就得用心配合。
流贼也如陆天明‘想象’,直奔东面而来。
北岸众人来回看了三个时辰,一无所获。
张溥看众人愁眉苦脸又不开口,试着打破平静,
“以下官愚见,威远大将军驱狼吞虎之策缺少点关键东西,他太小气了,流贼携带的粮草不可能支撑半个月以上,若流贼从潘阳湖西岸得到一点粮草,或许会掉头进攻骑军。”
几人扭头怪异瞧了他一眼,周延儒不等徐家兄弟开口,抢先呵斥,“胡说八道,此刻乃生死相搏,怎么还想着分化利诱的蠢招。”
徐文爵跟着嗤笑一声,“骑军最多会到兴国州,不会再继续东进,流贼敢玩攻防战,死的更快。北方的将军们受陆天明影响,做事不讲规矩,月初的张世泽如此,董成虎也是如此,战场上玩心眼,他们更狠,且骑军战力强大,手段更多,最好不要自讨苦吃。”
杨谷丰点点头,“流贼已处于生死困境,潘阳湖很宽,他们无法跨越,必定会进攻湖口,如今看流贼布置,一副生死相搏的味道,水师不可懈怠,更不可聚集,让他们无功而返即可,我们需要联系天明,向天下人公布他驱贼祸乱江南的险恶用心。”
他这么说,别人都不开口了,这类官场的屁话,跑战场扯淡没什么意思。
钱谦益轻咳一声,“徐公子,或许可以换个思路,给流贼几条大船,他们会从广济渡江北上,重新进入英霍山。”
徐允爵诧异看他一眼,迟疑着点点头,“是个招,但得在我们胜利之后,在流贼的印象中,江南富庶而空虚,不试一试,不栽个大跟头,永远不会死心。”
这就是定计了,几人再次看一眼九江南山黑压压的流贼,向东返回战船,到乌龟洲后面的中军。
这就是江南的军事思维习惯,也是南臣主导朝政后,大明的军事思维习惯。
可能他们自己从未发觉,但在九边将官眼里,朝廷的军事反应向来只有一个特点:慢。
陆天明当然无法忍受缓慢的反应,他自己做事向来够快。
流贼享受过三次‘快’,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快、准、狠。
天色刚黑,湖口西侧的山上没有一丝火光,但大江上流突然出现无数道火光,熊熊火船直奔水师而来。
警号震天响,水师战船起锚,开始在宽阔的江面游动躲避火船。
顿时火光大量,无比嘈杂。
中军这时候无需胡乱下令,水师各船自己躲避即可。
咚咚咚~
湖口方向突然传来炮声。
中军几人张望过去,什么都看不到,火光遮蔽了十里外的战斗。
轰轰轰~
不一会,传来水师佛朗机炮的声音,无比密集。
“报,流贼趁夜扎木筏过江,无数人抱着木板游泳,湖口西侧有隐蔽送来的三十门火炮,炮击战船支援。”
众人不置可否,徐文爵也没去湖口观看,流贼就算通过水师战船,东岸是湖口县城,三万新军列阵,两万弓箭手,流贼不过是送人头。
但接下来的战斗,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戌时、亥时、子时…
上游不停放火船,水师竟然损失了四十多艘船。
大战了三个时辰,流贼才过江。
西侧大军接战了,弓箭手不费吹灰之力,把上岸的流贼射杀殆尽。
中军看不到战场,但能想象血流的画面,他们对流贼持续进攻能力刮目相看,如此送死的战斗,竟然没有崩溃。
九江山顶传来漫山遍野的欢呼,中军听的很清楚,暗咒这些混蛋还会送死。
丑时中,大江游弋的水师也不得不靠近湖口支援,流贼木筏更多了。
这时候中军能看到湖口的战斗,战船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不停射击木筏上的流贼。
流贼拿着简易的盾牌,奋力向东划,鲜血把湖口江水变色。
第二次,流贼登岸了。
但结果一样,三万人进攻,上岸不足五千,根本不够兵团大阵吞噬。
船舷观战的杨谷丰突然开口,“天地惨事,人间悲剧,何苦哀哉。”
徐家兄弟齐齐向前两步,不想看舅舅虚伪的面孔。
大江又来火船了,没完没了。
徐家兄弟略感震撼,九江好似依旧有无数流贼等着过江。
两人对流贼的行为佩服了,也恼火了。
徐允爵愤恨骂道,“这些卑贱的狗东西,陆天明把他们杀怕了,好似江南软弱,白天用尸体在湖口筑个京观给他们看看,欠揍的混蛋。”
徐老三却没他这情绪,怔怔看着火船,“若没记错,流贼大约放了一千三百艘左右的小船,他们把收集的船只全烧了,目的何在?”
徐允爵回头打量自家兄弟,“你也是心软,生死搏斗,能有什么目的。”
“不!”徐老三终于反应过来不太对,“九江山上的流贼太吵了,鬼嚎一晚上,就算助威,也不用如此卖力,而且有好多女人的声音。”
他说完立刻扭头下令,“传令,水师分一半进入潘阳湖,放流贼过江,让步卒战斗。”
“三弟认为流贼有声东击西的能力?就算跨越潘阳湖,也不是步卒的对手。”
“小弟不知道,但得去看看,毕竟东岸的步卒太分散。”
徐文爵一边说,一边急急坠下旗舰,乘坐快船向潘阳湖而去。
他的担心很有道理,就是没有想到流贼的狠辣,用人命骗过水师,一切都太迟了。
刚刚到湖口,徐文爵遇到紧急报信的斥候。
“将军,流贼声东击西,绕过庐山西麓,经潘阳湖渚溪镇过湖,东岸防御左彝的一万大军根本无法抵挡,后续依旧有无数流贼,天亮一定会进攻湖口接应。”
徐文爵听后汗毛倒竖,又不可置信,“混蛋,一万人列阵,怎么会让流贼上岸。”
“流贼扛着舢板和木筏,用人命开道,随后有一万骑军过河,步卒瞬间被冲散,后续流贼更多。”
徐文爵瞠目结舌,“骑…骑军?骑骡子、骑牛的骑军?”
“不,是战马骑军,流贼精锐目前全部在左彝,天亮后至少会有十万人绕过潘阳湖,进攻湖口三万大军,步卒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