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得清楚些,付宁往前迎了几步,那几个小子跑得嗖嗖的,转眼儿就到他跟前了。
苗诚和苗义用两把铁锨搭了个架子,那人脸朝下趴着,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三大爷,我们从河里捞上来个人,还有气儿呢!”
“先进院儿吧。”付宁把院门打开,让他们把人抬进去,就先搁在墙根儿底下。
院墙外面他种的构树已经长得老大了,能给院里遮出片阴凉儿来。
肖远安把仓房里的马鞍找了出来,让她趴伏在上头,自己一下一下的敲着她的后背,看看还能不能再吐些水出来。
“三大爷,给我打盆干净水,有干衣服给我找一身儿。”
“哦。”付宁应了一声儿,刚迈步要进屋,突然拍了拍脑袋又折回来了,“苗诚、苗义,顺着河边儿盯着点儿,把那些痕迹遮一遮。”
打发了那两个小子,把院门关严实了,他从缸里舀了干净水,又找了一身儿平时没怎么穿过的棉布裤褂,给肖远安放在旁边,他就避开了。
医生眼里没有男女老幼的区别,他还是避一避吧,那女人看体态也还是个年轻的。
过了一阵子,付宁听见肖远安叫他,“三大爷,帮我一把!”
他这才从屋里出来,那女人已经换了新的衣服,连头发都拆开涮过了。
看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方圆脸儿黑深儿深儿的,身材健美。
虽说自己的衣服她穿着大,但还是能看出来肌肉线条,不是弱不禁风的人。
肖远安一条胳膊搂着她的肩膀,一条胳膊抄过她的腿弯儿,一下就把人抱起来了。
付宁拿干布把她的头发擦了擦包上,在前边给肖远安挑着帘子,让他把人放在了自己外间的炕上。
两个人又回到院子里,把东西收拾起来,把女人换下来的衣服用盆里的水漂了漂,晾在了仓房里。
“三大爷,那衣服在外边儿见见风就干了,搁里边儿还不捂长了毛儿?”
“这人还不知道后头有没有追兵呢,她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不能让人看见,你啊,学着点儿吧!”
肖远安这次出来就带了个简单的小药箱,里面的药不全,他皱着眉头挑挑拣拣,却发现几味必须的药都没有。
只能拿出个瓷瓶,倒了颗药丸出来,往女人嘴里一塞,手指顺着喉咙一划,就把药送下去了。
院子里付宁拿着大笤帚把地面扫得干干净净,热风一刮,刚才的那些水印子就都没了。
他又从厨房里拿出面盆来,从缸里擓了一瓢白面、一瓢棒子面放在树荫下面的石头台子上。
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付宁把院门打开了,拿着小镰刀在外头的菜地里割了把韭菜。
还远远的喊着苗义的名字,让他掐一把野菜回来。
那哥儿俩抓着两把野菜进了门,“先生,云金菜都老了,头发菜正嫩,就掐了点儿这个。”
“行,进屋喝口水吧,等小福回来了就吃饭。”
“付先生,做饭呐?”
他们说着话,冷不防墙外头冒出个脑袋来,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
是山窝棚村的人,上次去抢水的时候见过,就站在族长边儿上,打架可是有一手的。
“呦,你们这是从哪儿过来啊?”付宁拿着那把韭菜四处张望了一下。
“我们翻山过来的,您今儿个见着什么外人了吗?”
“外人?没有!我这块儿地方,你们两边不是特意往这儿走都到不了。”
“嚯,这门口儿够热闹的,几位大哥怎么跑出来了?”
小福一手拉着骡子,一手扛着锄头走过来,远远的看见人就打招呼,。
他自从娶了媳妇,就算是在这里扎下根了,上上下下几个村子也都混了个脸熟。
“我们找人,村里丢了个小媳妇儿,怕让人拐带了,这不到处问呢吗?”
“有拐带人的?哎呦,我媳妇可自个儿在家呢,不行!我得回家看看去!大哥,有信儿了告诉我一声儿啊!”
看着小福风风火火的转身就跑,付宁追了两步,拿着那韭菜在半空中晃了几下。
“不吃饭了?!韭菜疙瘩!”
过了一会儿,远远的有声音传过来,“不吃了!”
“您瞧瞧,听风就是雨!”付宁跟山窝棚的人抱怨了两句,“多大的媳妇啊?长什么样啊?”
那些村民给他形容了一下,多高、多胖、穿的什么衣服,而领头儿的人伸着脖子往付宁他们院子里张望。
付宁心里已经认定了,肖远安他们从河里捞上来的就是这帮人要找的小媳妇,但嘴上却说:“没见着过!我这地方啊偏,过只家雀我都能研究半天,人是真没见过。”
看他这儿实在是没有可疑的地方,那些人咋咋呼呼的往赵家庄村里去了。
付宁目送着他们走远了,拿着韭菜就进了院子。
韭菜切成末儿,放上咸盐跟两掺的面搅和在一块儿,再放上点儿水,搅和成软面,用筷子夹成一块儿一块儿的下到开水锅里。
等煮熟了,把洗干净的头发菜往里一扔,齐活!
拿三合油一拌,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肖远安也出来了,他给那个女人扎了几针,现在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了。
“三大爷,我药不齐,得去趟宣化,那姑娘呛了脏水,可能会发烧。”
“搁在这屋里不行,那帮人找不着没准儿还得杀个回马枪,你把她弄到后山去吧。”
吃完了饭,苗家兄弟帮着肖远安把那女人背起来,把仓房里的衣服也拿上,急急忙忙的就出门了。
女人已经醒了,也知道是这些人救了她,临出门跟付宁说了句“谢谢”,那声音沙哑的跟砂纸磨了似的。
河里涨水了,要不是这三个孩子都算是练过的,背着个大活人还真趟不过去。
把她搁在地头儿的窝棚里,在她手边上放了一罐子凉水,“你在这儿躲些日子吧,我三大爷给你送饭,要是发烧了,你扛两天,我给你找药去。”
等他们悄悄的又溜回山神庙的时候,付宁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沏了一壶黄芩茶,坐在树荫底下乘凉呢。
这夏天干农活儿时间得赶两头儿,早上早早起来趁凉快,然后日头上来了就回家歇晌,等到傍晚了再下地,一直干到天黑。
他们四个围着石台喝着水,肖远安心里合计着得补点儿什么药,刚说了没两句,院门又被敲响了。
还没等他们起身开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小福先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先生,大哥想进来讨碗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