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画瘫坐在冰凉的石板上,喉间茉莉香气与腐臭味交织缠绕。姜法师的铜钱剑突然横在颜如画的眼前,剑尖挑着一张泛黄的符纸,纸面朱砂绘就的咒文正渗出暗红血珠。
“夫人速退。”姜法师咬破指尖在符纸上一抹,原本幽蓝的灯焰陡然蹿起三尺高。廊下八十一盏莲花灯齐齐转向井口,将翻涌的血水照得宛如沸腾的岩浆。
颜如龙拽着妹妹退到影壁后,突然低呼:“小妹,您腰间玉佩……”
颜如画腰间的白玉鸳鸯佩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纹,这是三日前从箱底翻出的陪嫁。颜如画正要细看,井中突然传来裂帛般的嘶吼声,似有鬼怪要从井里跃出来般。。
姜法师突然暴喝:“女鬼,你阳寿已尽,何苦执念不散。”话音未落,姜法师怀中飞出一块鎏金玉佩,与颜如画所佩竟是一对。两块玉玦相撞的刹那,妖风骤起,那井里的嘶吼声也愈加的响亮。
“速速退去,方可投胎转世,万莫要来纠缠。”姜法师舞动着手中的铜钱剑,嘴里振振有词。
半炷香的功夫后,那翻滚的井水在慢慢平息,井里的嘶吼声也渐渐退去,不一会,风住了,廊下那八十一盏的莲花灯也回到了正位。
姜法师的袍角在青砖地上拖出蜿蜒血痕,姜法师反手将铜钱剑插入井沿裂缝,剑身竟似被无形之物啃噬般寸寸发黑。颜如画这才发觉自己掌心尽是冷汗,裂开的鸳鸯玉佩缝隙里渗出一缕乌发,正缠绕在颜如画颤抖的指尖上。
“这鸳鸯佩本是一对往生扣。”姜法师突然开口,月光在姜法师的眉骨处投下森然阴影:“夫人可知这旧宅,不得善终的人命有几条?”
影壁后的颜如龙猛地捂住妹妹耳朵,却被鎏金玉佩骤然爆出的青光弹开。井水此刻映出诡异倒影,分明是颜如画凤冠霞帔的模样,可那张惨白的脸却爬满青紫尸斑。姜法师咬破的指尖在空中画出敕令,八十一盏莲花灯应声炸裂,飞溅的灯油在青石板上拼出个歪斜的\"囍\"字。
腐臭的茉莉香突然浓烈如实质,颜如画喉间发出不属于她的凄厉笑声:“红烛泪尽新人笑,杀妻灭子终有报……”颜如画腰间的玉佩彻底碎裂。
姜法师的铜钱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颜如画心口,剑尖却在触及嫁衣时化作漫天铜钱。其中一枚开元通宝正落入井中,那井里的幻象,也顿时散化。
颜如画神志不清,跌倒在地。姜法师再次咬破中指,将血滴入井中。
姜法师的指尖血坠入井中那刻,整座宅院的地砖突然泛起血色纹路。颜如画瘫坐在潮湿的青苔上,看见井水映出的凤冠倒影正缓缓爬上自己的裙角。
“冤有头债有主,勿伤及无辜。\"姜法师的声音裹着铜钱嗡鸣,道袍上的血痕突然开始倒流:“这女鬼被负心人杀死时,发间茉莉还未凋谢。”
颜如龙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瞳孔泛起青灰色。
颜如画腰间的碎玉发烫,那些缠绕指尖的乌发竟是开始源源不断生长。井水中的倒影愈发清晰,凤冠下那张爬满尸斑的脸,分明是颜如画每日对镜描眉的模样。
“红烛……泪尽……”颜如画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嘶哑唱腔,腐臭的茉莉香从七窍喷涌而出。
姜法师扯开衣襟,露出戴在胸前的八卦镜。
八十一盏炸裂的莲花灯突然悬浮半空,燃烧的灯油在空中勾勒出喜字残影。颜如画看见幻象中的自己穿着血嫁衣,被戴着鎏金玉佩的人掐着脖颈。那人转身时,月光照亮的分明是周不易的面容。
“往生扣扣住的从来不是鬼魂。”姜法师将八卦镜从脖子上扯下,向井口抛去:“扣住的是轮回。”
井水突然沸腾如熔岩,那些血色纹路在地面拼出完整的婚书。“卞翠兰”三个字出现在新娘姓名处。
姜法师的铜钱剑彻底化作黑灰,那被姜法师抛向井口的八卦镜正在变大。缠在颜如画指间的乌发突然绷直,射向一旁的颜如龙,缠住颜如龙的脖颈就向翻涌的血井中拽。
“杀妻灭子终有报……”颜如画继续唱道,井中伸出数十双苍白的手抓住颜如龙的脚踝。
姜法师蘸血画符的手突然转向,将最后一道敕令印在八井口上方的八卦镜上。只听的“砰”的一声巨响,已变成井口一般大的八卦镜,重重将井口封住,幻象也随即消散。
颜如画昏厥了过去,颜如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跨步去扶昏倒了的颜如画,才发现自己的长衫底摆,被八卦镜压在了井口里。
姜法师盘膝席地打坐,口中念念有词。
颜如龙撕下长衫下摆,将人事不省的颜如画抱进房中,着丫鬟好生照顾后,又匆匆返回院中。
“法师,这宅子真有阴魂不散……”颜如龙经历了刚才的幻境,早已吓得面色苍白。
“颜大公子,此宅虽已翻新。但此女鬼怨气太盛,虽暂被我封印在此井中,但贫道也不敢保证能封多久。”姜法师担忧的神色中带着惭愧,自觉自己道行不够,震不住冤魂。
“如此说来,这宅子不适合居住了。”颜如龙此时才隐隐觉得,周不易定是知道什么内情,才会将之前的宅子拆了,又决意要卖宅基地。自己却弄巧成拙,又将宅子盖了起来。
“不建议长居此地。再说了,令妹已知此宅有阴魂纠缠,定是不愿再住下去了。还是趁早搬去别处,住的也安心。”姜法师提醒道。
颜如龙听从姜法师的话,差了随从,速回颜府召集人马,只等天亮,便将已清醒过来的颜如画和所要搬走的物件,全部又搬回了玉芷街22号。
第二日申时,周不易办完公办回到焦县。颜如龙早等在了衙门的茶室里,将昨夜姜法师设法坛作法一事的经过,原原本本禀知周不易。
周不易听的大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声问道:“如画她现在怎样了?无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