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启摇摇头,转身就去找于达。
此时于达身后跟着不少官员,虽是往外走,这商议之声却是不断。
崔明启插话道:“首辅大人若果真有如此物证,以他雷厉风行的风格,怕是要上疏陛下严惩晋王了。”
于达眸光闪烁。
李庆芳既然如此为国为民,他必要帮一把。
待于门众人离开,崔明启又迎上落在最后的刘秉卿。
他拱拱手,笑呵呵道:“刘阁老如何看此事?”
刘秉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近日风大,吹得头疼,怕是要快些回去喝药了。”
崔明启便道:“从临海吹来京城的妖风实在大得厉害,刘阁老可千万要保重好身子。”
“那就多谢崔侍郎的关心了。”
刘秉卿笑得和善,脚步却未停歇。
崔明启仿若察觉不到刘秉卿身后众人盼望他离去的目光,厚着脸皮跟在刘秉卿身边走着:“这风也是邪门,不知道往哪边吹,首辅大人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
刘秉卿笑意不达眼底:“崔大人也要好生保重。”
“您老放心,这邪风专吹位高权重者,吹不到下官身上。”
崔明启拱拱手,这才大跨步离开。
待他走了,薛玉书才凑近刘秉卿,压低声音问道:“崔明启到底是何意?”
“这风怕就是那位沈六元吹起来的,直接就对上了首辅,李庆芳这次难了。”
想到沈逾白,刘秉卿心中颇为惋惜。
一个四品知府,早就该被京中遗忘,却敢对晋王动手,还将首辅都拉下水,手段实在防不胜防,这些日子李庆芳怕是睡不着了吧。
李庆芳的官轿直接抬进的大门,李管家急急忙忙迎上来,就听李庆芳道:“立刻让那为秦诏报信的衙役来见本官!”
李管家惊得满头大汗:“老爷,那人早就被打发走了。”
李庆芳大怒:“还不快去找?!”
李管家再不敢多嘴,急忙派人去查。
可惜连着找了两日都未见到那衙役的行踪。
那人送信第二日就离开了李府,此事已然过去一个多月,怕是早就离开京城。
李管家只能硬着头皮去回禀,李庆芳已然没有往常的镇定,眸子阴沉:“纵使他离开京城,你们也该能查到,想来是有人故意将人藏了起来。”
大殿之上,那些敲登闻鼓的人言之凿凿证据在他手中,可他并未收到过。
崔明启提到那名衙役,想来从那衙役出现起,他就被拉下水。
已如今朝堂之上的风向,若他不将事情来龙去脉摸透,怕是要越陷越深。
“查,将那衙役在府上待过的所有地方都翻一遍,既然他们苦心设下圈套,必然不会空手而归。”
他就不信背后之人会只凭一张嘴就想让他与晋王斗起来。
那名衙役只在倒座房住过,他们很快就在屋内一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了藏于其中的木匣子。
看到木匣子那一刻,李庆芳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竟被自己最信任的学生给摆了一道!
不知沈逾白与秦诏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如何就勾结到了一处。
木匣子上着锁,只得砸开。
李管家不敢假手于人,亲自打开,待看到里面厚厚的书信,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庆芳拿出信,待看到里面的内容,满腔的怒火尽数消散,手却颤抖不止。
难怪秦诏要背刺于他。
他已迫不及待要接下李门了。
满朝都知扳倒晋王的证据在他手上,纵使他否认也不会有人信,只会失去百官的敬重,更会失去天子的信任,他这首辅之位只会名存实亡。
要是拿出证据,就是直接和晋王对上。
不知督察院有多少人投靠了晋王,朝中也不知有多少是晋王的人,若真对上,怕是连他都难全身而退。
进也难,退也难。
这一夜,李庆芳的屋子灯火亮了一夜。
次日,李首辅告病了。
一向擅长告病假的刘秉卿却是精神抖擞。
朝中官员为了登闻鼓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有要严惩晋王的,便有保晋王的。
天元帝静静坐着,看着底下吵成一团,却始终未发一言。
待到退朝,天元帝被太后喊走。
太后看着天元帝眼底的乌青,颇为心疼道:“朝事虽忙碌,皇帝也该爱惜身子。”
“谢母后挂念,朕无事。”
“哀家已经听说了,几十人敲登闻鼓状告晋王。”
太后沉声道:“皇帝该记得那些年你我母子如何艰难,先帝更宠爱八皇子,竟先于你封他为亲王。朝中大臣也有不少依附八皇子,当时晋王却劝说你父皇立你为太子。”
“以晋王在朝中的势力,帮了皇帝不少,若皇帝如今就处置晋王,怕是会让其他拥立你之人寒心,怕是朝堂不稳。”
天元帝静静听着,此时才道:“朕都记得。”
“那沈逾白是把好刀,可刀太锋利也不是好事,让他适可而止吧。”
这一切明面上好似是秦诏所为,实际却是从沈逾白去往通州城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来。
此次状告晋王,必是沈逾白所为。
凭秦诏还闹不出这等动静。
天元帝终于还是开口:“只有沈逾白这等锋利的刀,方可破解困局。”
太后一惊:“你果真要对晋王动手?他势力非同小可,宗室那边也不会任由你对其动手。”
宗室虽分布在大越各地,却极团结,坚决不允许皇帝对宗室之人动手来削弱宗室势力。
纵使是先帝如何玩弄帝王之术,也只是将朝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宗室却是丝毫未动。
何况各藩王都有私兵,一旦联合起来造反,皇帝这江山可就坐不稳了。
天元帝道:“沈逾白不已经帮朕办好了,将此事推给李庆芳,朕只需等待便是。”
太后心思一转,已然明了,终于松了口气:“这沈逾白倒是有宰辅之才。”
两虎相斗,必定两败俱伤。
皇帝只需作壁上观就可。
“还是太年轻,竟敢将宰辅与亲王都算进去,一个不慎,岂不是尸骨无存?”
天元帝摇摇头,颇为无奈。
“如此人才,皇帝多帮扶就是了。”
“倒也不必,”天元帝嘴角勾起,“李庆芳那只老狐狸纵使知道是沈逾白的计谋,也只能乖乖按照沈逾白的计谋办事,这位沈六元还需谁护着?”
太后:“那沈六元又不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如此骄傲作甚?”
天元帝笑容一窒,再想到太子,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