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和格尼、阿蒙在来大兴王朝前曾请教过李名文,对大兴人的文化、习俗等各方面的知识下过狠功夫。
马里奥想开辟新市场,了解大兴人的禁忌是传教的必须。
他知道大兴人是如何看待祖宗的,就绝对不会告诉大兴人,基督教的先祖是亚伯拉罕。
他能做到保密,不仅因为两地相隔遥远,更重要的是《圣经》掌握在教会手里,只有神甫以上的神职人员才能阅读《圣经》,教徒只能跟着神父的声音鹦鹉学舌。
但他知道,这些神甫所阅读的《圣经》也不是完整版。
马里奥是着名的神学学者,这个身份让他有机会看到完整版的《圣经》,还能将希伯来语的《圣经》与拉丁文的《圣经》进行参照对比。
他熟悉《圣经》,知道如何规避大兴人的禁忌。
可遇到了陈恪,这些规避全部成为泡影。
马里奥怀疑陈恪研究过原版《圣经》,还与多位高阶神学学者探讨过《圣经》的每一条每一款。
大兴人接受神创世的说法,但不会接受“原罪与救赎”的教义,更不会接受亚伯拉罕作为自己的祖先。
所以他要做的是先让大兴人接受神创世,给阿奈特戴上大兴人接受的神名,就像昊天上帝。
然后再以团结互爱的方式吸收一些人,发展一些人,影响一些人。
这个思路没有错,特别是在李名文的配合下,从美丽的西方世界开始讲起。
带着这个计划他们来到大兴王朝。
开始很顺利,“三院学生报”将李名文的文章发表出去,收到的效果非常好,人们对西方世界非常好奇。
马里奥萌生一个想法,争取得到大兴皇帝的召见。
大兴王朝的宗教环境非常开放,能得到大兴皇帝的支持,基督教就在这片土地上立足了。
他看到了传教前景的美好,直到陈恪回京给他当头一棒。
陈恪了解基督教的教义,他无法接受“原罪与救赎”,无法接受亚伯拉罕这个祖先,甚至无法接受基督教的排外,那个深受他影响的大兴皇帝就无法接受。
那些深受他影响的人们也无法接受。
这时的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儒石镇支持他。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可这位大儒太自信了,一部《罗兰之歌》惹怒了陈恪。
陈恪的反击十分犀利,先说在座诸位都是异教徒,是被罗兰征讨的对象,最后直戳大兴人的要害,“你还要不要祖宗了?”
这一问让马里奥的信心彻底崩溃。
他没法回答,知道回答越多错误越多,李廉手上的那张纸不知写了多少致命的武器。
他只能不说话,而李廉也不再问了,石镇不知说什么好,在座诸位也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一名随从跑回来报告:“直学士已赶到那条小巷,还要对曹汲动手,将他揍成猪头,让他的爹娘都认不出来,否则就不知眼前的金星为何那么亮?”
这位随从称呼陈恪为“直学士”,肯定不是石镇等人的随从。
这份报告一出,让高适笑出声来,随即起身说道:“石公,陈恪是我鹤翔书院的直讲,他要打架,我这个山长必须前去制止。”
说到这他又想起什么,转对胡缓和李仲文说道:“胡师、陈恪是您的学生,他未必听我这个山长的,却一定听您这个老师的,您怎可不去?”
“李祭酒,曹汲是您的学生,您不去吗?”
听这话,胡缓和李仲文同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
胡缓说道:“石兄,收了这么一个学生,喝杯茶都不能安心。”
李仲文则说:“石兄,曹汲是出了名的纨绔,陈恪揍他,他一定还手,胡兄和高山长管得了陈恪,可未必能管得了曹汲,我还是去一趟吧。”
他和胡缓、高适的理由正当,那边都要打起来了,他们不能不管。
三个老书生的理由正当,冲石镇拱拱手,石镇也只能无奈地起身送客。
这时刘复的声音响起,“山长,‘否则就不知眼前的金星为何那么亮’是何意思?”
高适回道:“陈恪素喜创造新词语,老夫不知。”
刘复立刻说道:“我去让陈恪解释一下。”
随即几十个文士起身说道:“心里甚是好奇,同去同去。”
这些文士都要走。
而梁坚起身怒道:“陈恪身为兴侯、观文殿直学士,竟当街打架,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一定要去现场亲手抓住他的手腕,坐实他的罪名。”
梁坚有正当理由,他是御史,有现场抓人手腕的权力。
又有几十个文士起身说道:“陈恪嚣张跋扈,竟敢当街行凶,我等去痛斥之。”
他们的理由非常强大,彰显了强大的正义,一个个怒气填膺地往外走去,让人不由心生一个新鲜的感觉,“陈恪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吗?”
出现这个悲剧是李廉不愿的,冲石镇躬身拱手,再冲马里奥拱拱手说道:“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请教,等我去救了先生,再来向神甫请教。”
听李廉说话,坐在桌边记录的白披风恋恋不舍地收了毛笔,遗憾地看一眼马里奥,拿起纸张跟着李廉往外走去。
随着一道道身影走出去,这座大堂里只剩下寥寥二十几人了。
石镇看看这些人的神态,知道他们想走又怕得罪自己,不由叹口气说道:“事出突然,今天的论经大会到此结束,各位请回吧。”
他表态了,这些文士学子赶紧起身躬身拱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马里奥迟疑一下,轻轻叹口气,学着大兴人的礼节,起身躬身拱手,带着格尼和阿蒙走出门去。
此时大堂内只剩李名文和石镇的八名学生。
这时的李名文不知所措,不知是走好还是留下好,正踟蹰着,听一道声音响起:“李年兄难道不知陈恪所言的内容吗?”
这道声音十分冷峻,语气中隐藏着怒气。
李名文转脸看去,只见司马光一脸怒气地看着他。
他认识司马光,虽然比他小了几岁,但在洛阳的名气可比他大多了。
李名文急忙回道:“《圣经》不是每个教徒都能看的,像我这样的外人更不可能阅读。”
“马里奥神甫准我参加他们的礼拜,随他们一起念诵经文,并唱赞美歌。”
“我也是感觉挺好的,也感受到教友的互帮互助,所以才应马里奥神甫的要求,带他们前来我朝。”
听李名文解释,司马光转向石镇说道:“老师,马里奥隐瞒教义,应暗藏祸心,请老师远离这样的人。”
司马光表态了,他不接受基督教。
其他七名学生也纷纷表态支持司马光。
听他们表态,石镇的脸上露出矛盾的神情。
他知道司马光说的对,马里奥的隐瞒让他无法信任他们。
可他心里也十分恼火,陈恪一再不给他面子,如今更是釜底抽薪,让他下不来台。
正犹豫中,又有一名随从跑进课堂,惊慌地说道:“陈恪遇刺了。”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几人的脸色都变了,这倒霉孩子又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