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神色如常。
她如今确实是占用了别人的身份,魏氏没说错。
等魏氏发泄完了,她才开口。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原就是不公的。”
魏氏看着她,不说话。
秋明月眼里流露出些许悲怆。
老夫人尚且占个嫡母身份,可黄氏算什么?敢这般无所顾忌的欺压拿捏魏氏和紫心,说到底还是三老爷不作为,默认纵容的结果。
紫心在被二爷强迫的时候不敢反抗,也是因为知道没人会替自己做主。
要不是当初魏氏心善,肯施以援手,她早就死了。
魏氏自己也生活在婆母和黄氏的阴影中,所以能够共情紫心的悲惨。可或许是那几年黄氏越发的变本加厉,以及秋明轩学业上对秋明琦碾压式的天赋,让她再也受不了,想要狠狠的报复回去。
沉香就那样巧的出现了。
老实人被逼狠了,也是会反抗的。
谁能想到,唯唯诺诺的三夫人,会想出那样一条毒计?
“都说您不喜欢沉香,我想,大底是因为您心中愧疚,怕自己心软,所以才假装讨厌她,只有这样,才能毫无负担的利用她。可是您想过没有,即便您成功了,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魏氏木然。
人在发疯的时候,是不会去想后果的。
哪怕想到了,也不会在意。
只要仇人遭到报应,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魏氏做了这么多,最后得益的,只有她的儿子。
无论哪个时代,女人的苦难大多都源自于男人,可她们最后为之付出的,依旧是男人。
“现在你已经知道一切,是要逼我交出那封信,去向老夫人举报吗?”
秋明月摇头。
“我举报你做什么?我跟你又没仇,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魏氏不解。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沉香不可能上族谱。”
秋家的家谱很高贵么?
对于永远无法脱离内宅的女人们来说,或许是的。
“我要那封信。”
魏氏没吭声。
秋明月说:“沉香已经被四姐要了去,您的计划已经破灭。就算公布她的身世,就像您说的,她上不了族谱,顶多就是让二婶心里膈应一下,回头这笔账还是得算在您头上。不如交给我来处置。”
魏氏默然许久。
人是很矛盾的物种。
沉香没能诱导秋明轩犯错,她虽愤怒遗憾,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松了口气。
紫心已经死了,如果沉香也背负着污名,屈辱的死去,她未必会真的开心。
“你想怎么处理?”
“这您就不用管了,您只要记得,秋家从来没有私生女。”
魏氏看了她半天,最终还是将那封信交给了她。在她离开的时候,突然说,“代我向沉香说声抱歉。”
秋明月顿了顿,道:“三婶,您受二婶欺压多年,想要报复也在情理之中。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着实不值当。”
魏氏迷惑。
秋明月目光幽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借酒行淫的男人,能有什么真情?”
嘲笑女人不得男人宠,也并不光彩。
可黄氏那性子,确实该收收了。
至于罪魁祸首的男人—
秋明月眼底划过一丝冷光,倏尔消失。
她拿着信走了。
秋明珠来找她,“三婶说了?”
秋明月沉默半晌,才道:“沉香…是二叔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姐姐。”
秋明珠睁大双眼。
万万没料到竟是这个结果。
她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以她的聪慧,能够大致猜出事情原委。
男人多情是常态,这是世人默认的规则。
可是染指兄弟的女人,哪怕是放在普通人家,也是极其丢人的事。
何况是大家族?
秋明珠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看起来温和儒雅的父亲,竟会做出这样悖德之事。
没有人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血亲很坏,因为血缘是斩不断的牵绊,承认了,就仿佛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了污点一样。
“二叔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个女儿,四姐也不用为此烦恼。”
秋明月象征性的安慰了一句。
嗯,如果这也算是安慰的话。
秋明珠默默无言。
好半天,她才道:“沉香她……你是如何打算的?”
秋明珠对秋明月也算有些理解,冯姨娘犯了那样大的错,她都可以不计前嫌的出手相助,沉香这个苦命人,她又怎会袖手旁观?
秋明月没告诉她自己的计划。
“快过年了,等年后四姐就要准备出嫁,倒是不必再挂心这些琐事。”
秋明珠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今年的初雪来得早,庭院皑皑,屋顶树上都堆了厚厚一层,秋明絮年纪小,玩心未消,闹着要去堆雪人。秋明玉秋明容秋明韵也跟着凑热闹。
秋明月捧着手炉站在廊下看。
几个姑娘堆雪人,打雪仗,玩儿得不亦乐乎。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从那些繁琐的规矩里抽出一点自由来。
秋明兰已经在慢慢学着帮林氏料理庶务,秋明珠最近都在屋子里关着,几乎不出门。
黄氏跟秋仲文吵架了。
闹得很厉害。
秋仲文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端方儒雅的一个人,上不得台面的事却干了一箩筐,可以说比起他的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日前,黄氏偶然发现丈夫身上有陌生的脂粉味。
她心里疑窦丛生,便开始调查。
结果发现,自己那温柔专情的丈夫,竟在外头还有一个家。
秋仲卿只在外头养了个旧爱,他是养了一堆。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一堆。
年龄在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在发现屋子里各种衣物道具后,黄氏三观直接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