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珍十几年的保守思想是不可能一遭扭转的,不过如今有了娘家妹妹的支持,她心里确实多了些底气。
无论如何,她总要为女儿打算。
而祝家,现在也在闹个不休。
秋明珍就这样连同孩子一起住进了庆宜公主府,陛下知道了也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许的。祝家瞧着风向,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祝老夫人当即就要处死许如烟。
反正她也没有家人了,不会有人替她喊冤。
祝晗头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把哭泣的许如烟护在怀里,“如烟已经怀了我的孩子,祖母是想一尸两命吗?”
祝老夫人气得不行。
“为了这个女人,你意图谋杀妻子,忤逆长辈,甚至连前程都不要了,这样的祸水若是不除,咱们全家都会被你连累。”
祝晗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祖母,孙儿就这一个心愿,求您成全我和如烟。”
许如烟跪在他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凄楚可怜,“老夫人,如烟自知配不上表哥,也不敢再有奢求,可我腹中胎儿无辜,求您发发慈悲,留这孩子一命。”
她说着就开始磕头。
祝夫人看得有些不忍,“母亲,如烟怀的到底是我祝家血脉,她千错万错,可孩子没有错。我看明珍是个知书达理的,也未必就容不得如烟。不如…”
“你还敢说!”
祝老夫人一肚子火,不舍得针对孙子,便都倒向了她。
“她是你的外甥女,一直养在你身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勾当,你难辞其咎。”
祝夫人当即起身请罪。
“是儿媳管教不严,母亲要如何责骂都是应该。可事已至此,若是要了如烟母子的命,怕也伤了晗儿的心,他脾气倔,儿媳也劝不动。将来若因此离间了他们夫妻感情,又该如何是好?”
祝老夫人眯起眼。
“你威胁我?”
“儿媳不敢。”
祝夫人低眉顺眼,“常言说,家丑不可外扬。如烟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她父亲是因公殉职的,若她平白无故死在祝家,难免惹人非议。若以‘不贞’论罪,晗儿的前程也就毁了。”
后面这句,祝老夫人听进去了。
祝晗是进士出身,天子门生,年纪轻轻,如果闹出和表妹私通的丑闻,御史台一本奏章就能断送他的前途。
祝夫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沉默,心里便有了底,继续说:“且明珍刚生了孩子,本是大喜。若在此时伤了如烟母子性命,见了血腥,怕是不吉。”
吉凶祸福,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越信这个。
祝老夫人沉默的时间更长。
祝夫人便又道:“与其大动干戈闹得人尽皆知,不如大事化小。”
祝老夫人看向她。
祝夫人知道她已经冷静下来,语气也和缓道:“如烟做个贵妾,日后生下孩子放在明珍膝下,如此便可圆满了。”
祝晗眉头微皱,“母亲…”
祝夫人瞪他一眼。
都这样了,能保住许如烟母子的命就不错了,难道还想着让她一个妾室抚养孩子么?
祝晗看懂了母亲眼神里的警告和威胁之意,只得闭嘴。
许如烟却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颤声道:“贵妾?”
她虽然不是世家贵女,好歹也是官家出身,父亲是知府,若非巡视河坝不甚出了意外,现在也已升迁入京,何须寄人篱下?
老夫人眼看她家世寒微,于祝晗前途没有助力,硬生生给她冠上一个克六亲的罪名。
背着这样的名声,她又能嫁得什么样的好人家?
难道家道中落,她就活该被人轻贱吗?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祝老夫人原本松动的脸色顿时又冷下来,“一个闺阁女子,做出这样的丑事,难不成还想做正妻?”
许如烟不甘心。
她原就该是祝晗的正妻,是秋明珍抢了她的。
祝老夫人看透她心中所想,冷笑一声。
“从前见你虽有些小心思,到底品行尚可,却不想竟生出虎狼之心。还敢邀买人心,杀人夺位。平时看着你柔柔弱弱的,胆子倒是不小。”
许如烟颤了颤。
祝晗忍不住维护,“祖母,此事是我…”
“闭嘴!”
祝老夫人没想到孙子竟能色令智昏到这地步,“若非你鬼迷了心窍,一味纵容,她岂会如此大胆?偏生还不够聪明,叫人轻易便察觉出了端倪,蠢货!”
祝晗心头一震。
祝老夫人面容冷肃,对许如烟道:“两条路,要么你自己了断,要么做妾。”
许如烟看向祝晗,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祝晗却避开了她的视线,默认了。
许如烟心中一凉,既而又是自嘲。
是了,他原本就是想让自己做妾的。
嘴上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到底也不过将她当个玩意儿罢了。
“如烟,愿意做妾。”
她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屈辱。
祝老夫人这才满意。
祝晗扶着许如烟起来,又听祝老夫人说:“进了我祝家的门,就要守规矩,再不能如从前那般任性胡闹。从今日起,你就来荣春堂养胎,生下孩子以后我亲自教你。”
祝晗脸色微变。
“祖母…”
祝夫人再次给他使眼色。
祝晗知道现在不能惹怒祖母,否则许如烟性命不保。
许如烟抿唇,眼里尽是怨毒之色,却不得不忍耐。
“是。”
祝老夫人这才满意,对祝晗道:“明珍现在在坐月子,也不宜劳行,但你作为夫君,应该去探望。”
祝晗想起那天秋明珍惨白的脸,愧疚浮上心头。
“孙儿知道,这就去。”
慕容瑶听到下人禀报,微微挑眉,一脸嫌弃。
“当我公主府是他祝家大院么?想来就来,让他滚回去。”
祝晗吃了闭门羹,也不敢说什么,悻悻走了。
慕容瑶想了想,还是让人去告诉了秋明珍。
秋明珍刚喝了药,苦涩的药汁从舌尖蔓延至喉咙,想到祝晗,便是连心口都生出酸涩的苦痛。
十几岁的少女,嫁得年轻俊俏的夫郎,怎能不心动?
秋明月说:“他既登门,估计家里的事是处理干净了。”
秋明珠沉吟片刻,“这么快就来,看来你料得没错,许如烟妥协了。那杀人未遂的罪名,便只能由那个产婆担着了。”
阶级尊卑,主仆贵贱。
许如烟有祝晗和祝夫人心疼,又没有真的闹出人命,所以她不必为自己做的恶付出应有的代价。
没有任何背景的李嬷嬷,便是为着府里的一家老小,也得含泪背下所有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