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云云渺渺天苍茫,丛丛郁郁地广袤。
神魔斗罢遗灾祸,黎民劫后替承当。
可叹!可怜!
又诗曰:
许缘生生成双宿,离分世世背道驰。
有情繁为无情客,最是相思徒奈何。
可惜!可悲!
又诗曰:
莫听闲言碎语声,独逆霜寒登顶峰。
勿等局终空余恨,白首方叹前半生。
可喜!可颂!
上回书说,话藏恶谋计,殷子语归元。此刻邪魔消散,天穹复还。却看那;方圆百里满疮痍,熔浆地火焚坏林。黄土纵横棋盘裂,漫天尽是升黑烟。寒逐命云端而立,手搭凉棚观之。那临垚城中;金光所至废墟乱,举目眺望无高楼。好端端个县城,高楼拦腰断,矮舍去顶梁。多闻些哀嚎遍野,常看些家破人亡!
寒逐命只知二元归一,恩泽地赤。却不知晓会遗弥灾祸,涂炭生灵!眼见一幕幕生离死别,心中怎不动容?那前时阖家欢乐之地,顷刻间化作恨怨泣泪之所!寒逐命不禁眉头紧锁,这只见近处,远又当如何。惊怕、惊怕,不敢多思!这厢按落云头。怜下自装仙袋脱出,仍旧原身模样。恐其一时半刻,难以复还。子语自空中下落,混元之法虽愈其周全,却昏睡不醒。
正迷茫时,忽听有人高歌。唱的是,百家争乱,无遗半生。寒逐命寻声去看,见是个脏黑和尚。看他衣不蔽体,扇难留风。若是裸露出得,不消细看,都是些污泥脏油。又看他走路摇晃,全无正形。手中端得两个狗腿,边吃边唱。寒逐命竟自慕羡,不知自家几时能得这般心境。
那脏和尚径奔寒言而来,笑道:“你这娃娃,好生个人儿,甚事不做,在此感情伤怀,全然不似个大丈夫哩!”寒逐命福至心灵,忙道:“师傅指教的是,我却在此虚度光阴嘞!”脏和尚道:“这便是了,堂堂九尺男儿,何事不得过?”寒逐命道:“不知师傅自何宝刹而来?”脏和尚道:“荒山庙小,想你不曾听得。”寒逐命道:“何寺来呢?”脏和尚道:“我自灵隐寺来。”寒逐命闻听灵隐寺,哎呀一声!道:“师傅却不是那活佛济公?”
书说至此,真是那济癫和尚么?倒真是的。昔年引二元共托了殷子语降生,也曾算到此番灾祸,故此言说一十八年后再来解救。却不晓得那话藏恶跳脱阴阳五行,横插一脚,祸引了今时。待算至时,晚矣。殷家上下三十余人,尽无个全尸。纵拘回魂儿,也无处安身,也便由之去了。又赶来此处,也不及干预。眼见那二元归合为一,无能为力。只托了起寒逐命、楚怜下,二人免遭侵蚀。这般得见寒逐命颓丧,特来此开解、开解。
济癫闻说活佛二字,摆手道:“世传虚名耳,有何好说。”寒逐命知晓前事,道:“师傅此来是为此众百姓,或为子语个中?”济癫道:“为这众百姓不假,为子语而来也真。”寒逐命叹道:“灾祸易躲,宿命难逃!我等皆难为个命数,无法阻之,只得任之。”济癫打趣道:“你这娃娃,却莫数落我呢?”寒逐命道:“师傅说甚笑话哩,我那有此意?”济癫道:“我也曾许得他家再解祸端,如今也落个空。”
寒逐命道:“此事终难以归因。又怎落到师傅头上?”济癫道:“谢你宽慰。”寒逐命道:“实言而已,说甚宽慰。”济癫看他眉目凝愁,问道:“你未得心安,忧虑怎般?”寒逐命叹道:“此番灾祸,虽非子语之心,却也落个实在。一众死伤过万,心中难安。”济癫闻言暗赞其德,摇扇道:“且莫休烦恼,亦无需消沉。”寒逐命道:“师傅怎说?”济癫道:“此刻径往临垚城中,那瓦砾废墟之下尸身皆全,你去救了出。”寒逐命道:“师傅有万众回生之法?”济癫道:“这般多人,那幽冥地府却莫敢收哩。”寒逐命大喜,这厢拜别了济公,匆匆赶奔城中。
见他走远,济癫将狗腿囫囵吃个精光。抹了把鼻涕,四顾乌山而望。见处山洞合适,便将灰兔搁在子语胸前,拖拉了挺远。走走停停,提了提裤子,将腰后所别的破蒲扇拿出。这厢掐诀念咒,蒲扇轻摇。看那四周;黄土复原如往日,花草树木似往昔。乌山清泉出地涌,竹林摇曳又生姿。群鸟争鸣歌声罢,百兽归山纵精神。芳香奕奕春回景,不记前时灾祸行。
济癫提着子语左腿,拖拽数丈不停。看他昏睡不醒,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五指黑印。笑道:“你这娃娃,真个随性妄为,不教人省心。”拽了二丈,又道:“你那师爷端坐灵山,风不吹、雨不淋,倒累我在此做苦力。向后却莫逃了他的,管情好生慰劳我!”直拖到山洞之内,子语背身衣衫已磨个透亮。济癫扯了扯他四肢,掰了掰他双眼,确了无事方才安心。
山洞之中颇有些泉水,济癫撩了几捧,与子语服下。念道:“娃娃,却可怜矣。”叹口气,又道:“生降世间局中作,寻妖除邪不停说。难得安康太平日,宿命对首两不活。棋盘之上黑白色,博弈二者纵分合。又赖正义名声妙,又推脱事撇清了。只苦殷张命数短,替祸从灾壁上观。”念了会,又复了灰兔儿元气。向子语道:“此处难留得我,又待两月,需借你之能。”说罢,拍拍屁股遁走,丝毫不忧山中虎狼之患。
且说那赶赴临垚的寒逐命。城中得见惨状更甚,看那;老弱倚墙无力坐,妇孺泣声迷蒙蹉。爹妈惨死废墟下,爷娘早升天界壤。举目看处,满是疮痍。怨气上涌乌云聚,唉声遍野四顾传。音鲵早来此处,左右看顾。寒逐命近前道:“累劳先生。”音鲵闻声转首,见是寒言,便眉头紧蹙。问道:“天穹怎的?”寒逐命道:“现在乌山之内,由济公照看。”音鲵道:“降龙师哥现在乌山?”寒逐命点头作答。
音鲵左瞧右看,叹不尽的气。道:“好说天穹无心之失,却也生灵涂炭。”又道:“苦众黎民!”寒逐命道:“济公言说,地府却莫敢收这些人,我有法好治。”音鲵喜道:“此话当真?”寒逐命道:“人命关天,如何不当真?”音鲵道:“你如何行治?”寒逐命道:“且疏离老幼妇孺,待我作法。”音鲵不敢怠慢,忙奔走相告。寒逐命立身废墟之上,使个“传音法”,念道:“个中老幼,尽避之逃。待我作法,可救世众!”这地百姓闻言,怎不悉心听讲,一个个四散而避。
但见寒逐命飞身而来,立步正中。口念段“翻天覆地”的咒诀,手掐形“回转阴阳”之法。躬身双手拄地,法散四方。这方路;残垣断壁飞天上,整身残尸起地中。云中招引来魂魄,风下送归本原身。老弱能立两旁路,妇孺瞧看止哭声。爹妈回魂起身顾,爷娘又落世间番。阴阳回转,黑白倒颠。一仗寒逐命为介,二仗道灵心安怀。这众百姓死而复生,家家欢聚,户户乐言!
音鲵见状手舞足蹈,喜念“阿弥陀佛”。众人知得好处,纷纷来拜,都称寒逐命乃“天神降世,救苦众生。”寒逐命自晓何因,难担其赞。与众还个礼,匆匆化风而去。这方人士,安心知乐,不敢忘恩。半年复地后,集资与寒逐命建了庙堂,塑了金身,日日香火鼎盛,每每人烟不绝。此间详细再不相提。
寒逐命回转乌山,寻遍山野,才在洞穴之中看着子语。四下不见了济癫,寒逐命也心中知数。无拘无束之人,又怎会长留一地?春夜仍旧寒冽,寒逐命搬来些石头堵住半边洞口御寒。晚间早转了女身,往来看顾子语也多劳累。洞外捡些枯枝败叶,生起火来。寒逐命才觉暖意,就见子语滑落在地。忙上前去扶,子语缓睁双眼。四目相对,寒逐命道:“你醒哩,可有不适之处?”
殷子语闻言呆愣,自幼不及女儿这般近过。退身道:“你是何人?”寒逐命疑道:“你不记我?”殷子语道:“只觉眼熟,却不曾见过。”寒逐命无语凝噎。过会子,念道:“莫是那二元归一,夺了他历来之忆?”眼下之象,不是如此又当为何?思想至此,不由心中沉痛。这般相说,若有朝一日二元完整相合,岂不等亡了他命?众神都只道天穹怎样,谁又管殷辛如何?子语道:“姑娘是谁?此为何地?”
寒逐命道:“我姓寒、名言,表字逐命。”殷子语惊道:“我忆中唯有二人,正是寒逐命、楚怜下,你竟与之同名?”寒逐命心中稍安,试探道:“你可记爹娘怎样?”殷子语摇头道:“无有爹娘之忆,幼时如何都不得知。”问道:“这般说话,你知我爹娘?”寒逐命道:“寻常问问,我也不识你爹娘。”此番于他,不知是福是祸。只晓得心中无忆,便绝伤心,故而寒言避之不回。寒逐命挑三拣四,将前事备陈一遍。
殷子语听罢点头,笑道:“知你神奇,却不晓得双生呢。”寒逐命道:“你可饿么?”话不说便是,说就饿了。子语道:“正有些饿。”寒逐命道:“你在此稍坐,这山中晚间不知可得些野物。我去寻些野鸡野兔来。”子语道:“你现下衣裙随身,难有方便,还是我去寻来。”寒逐命道:“男女无异,唯心而已。”子语道:“我也难坐,与你同去罢。”忽记起人,问道:“怜下那里去?”寒逐命低头不见了灰兔,道:“她伤重归于原身,却才在此,怎晃眼便不见了?”子语道:“莫是听说抓兔,心下难过哩。”寒逐命听觉有理,二人出洞找寻。
二人分头寻找,子语摸在了溪边。看四处树存半身,山削平顶,不知为何。见水中涟漪微荡,知晓有鱼,遂缓步靠前。正对涟漪处,猛扑下去。那鱼黏滑,甚是难捉,子语扑了个空。不及抱怨,起身瞧见水中倒影,忽的悲从中来。自家不觉何因,腮边早落下两行清泪。子语摸泪瞧看,道:“却不是难捉了那鱼伤情,怎不住的落泪?”忆虽无存,情却仍在。正是那;悲痛欲绝泪难落,寂寥之时最伤情!
子语出水靠岸,愈发难掩悲痛。扑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哭也是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真个闻者伤心,见者随泪。楚怜下在旁瞧看。归元之时,难化人身。向后复还,可化人时不愿化,只依偎子语身上。闻听得他放声痛哭,心中不忍,近前抚背道:“子语哥哥,莫背了气。……”子语抬头见她,抽泣道:“竟不知因何悲痛,只觉心中沉重!”怜下蹲身,紧抱住他。道:“只哭完这场,向后再没烦恼了。”子语闻说,更是不堪。再不顾甚么礼数,相拥而泣。
寒逐命隐身竹林,见二人泣声不止,也不由难过。纵许苍天无忆念,却难抽离骨中情。从来至此又落泪,皆因二元托体人。寒逐命腮边滴泪,落地生花,开不尽那哀思之情。
直至夜半更深,二人方才回转。子语哭这场后,心石坠地,悟开天灵。与怜下同归时,捉了条鱼在手。寒逐命独坐火堆旁,不提前事。只道:“怎这会才回?”子语道:“这鱼难抓,故此耽搁了。”寒逐命提起身后野兔,拨弄耳朵道:“这兔儿也难捉的紧,好在有功而返。”子语笑道:“这下是好,有鱼有兔。”
三人围坐火旁。那野兔被提,生无可恋。见楚怜下,不由捩她眼。楚怜下不敢瞧它,忙转身不看。须臾间,鱼、兔,已是去鳞脱皮。三人烤熟了分吃,只怜下多用了些鱼肉。吃饱后,分睡洞中,一夜无话。
转眼天明,寒逐命早起身出洞。见那;旭日东升光芒散,黑红云交竟纵横。枝头早闻黄鹂唱,溪边时见獐松还。花草丰茂多霓丽,山木竹林少甚姿?劫后重生乌山地,比作前时不差齐。寒逐命呵了口气,扭身道:“师傅不见子语么?”正对竹林间,闪出一人,正是济癫和尚。他笑道:“你倒知我嘞。”又道:“城中人多救了?”
寒逐命道:“无有差错,都往生了。”济癫道:“也算你功德一件哩。”寒逐命拜谢道:“全仗师傅云中相救,若非如此,恐半月难复完全!”济癫道:“有留心就是,莫再言谢。此番灾劫已过,可放心了。”寒逐命道:“怪道是我不济,才教子语身陷囹圄。如今二元相合,那地赤白得三年之利!”济癫笑道:“命中有数,何必兀自哀叹。况此番并非无有收获。”寒逐命疑道:“有甚收获?”
济癫摇扇道:“那话藏恶身存地赤灵,也并天穹除去,却不是收获?”这真是不幸之幸,寒逐命心稍缓和。道:“话藏恶苦心经营此计,为二元归一。如今死其之下,真个是自食恶果!”济癫摇头轻笑,道:“非也,非也。”寒逐命道:“师傅有何解说?”济癫道:“他苦心经营不假,身死亦在其算之内。”寒逐命不解,济癫又道:“你有所不知。昔年天象初生,混元才降。其势之大,三界六道、四海八天,都难好存!地赤法阵因此松动。天穹、地赤,二者正对;天地、阴阳、黑白,正邪。地赤受益,为早复原体,分身各处。反观天穹,佛道共育,古来唯一。虽形同混沌难塑其身,也得玉皇剑分二元。一元落化张欣,一元转投下界。张欣之能,话藏恶尽知。二元归一之能,他又不知?二元归一天地乱,如来玉帝才比肩。话藏恶无不知之理。此番赴死,是心甘情愿。牺牲虽大,得益却更大!”
寒逐命知晓个中缘故,豁然开朗。道:“昔年天穹降生之时,我未出世。三界祸乱也只有耳闻,未得亲历。左右未曾详说,如今得知,方是圆满。”济癫道:“此灾过后,地赤复生不满三年。如今八灵灭一,还差七处,莫要懈怠!”寒逐命道:“师傅放心,不敢松懈!”济癫点头笑道:“临垚已是国界,过了乌山便是他国。路中多劳累你,我走了。”寒逐命道:“师傅不见子语?”济癫道:“向后还有见时。”说罢,遁身而去。济癫这一去,正为极临冰村除妖。届时需借子语石坠火狮相助,此间暂且按下不提。
远见天边浮云点点,飞鸟振翅。寒逐命收回心绪,托起焚罗命盘。这厢掐诀念咒,磕破指尖,点血在上。阴阳为天地,八卦为方位。寒逐命闭目凝神,心中跨山涉海,早有去向。听闻身后有叫,转头看处,正是子语、怜下二人。子语看他此刻,方相识也。笑道:“寒公子,向后该往何处去?”寒逐命再不忧子语。抖擞精神,指乌山道:“过得乌山,便不属宋地。出离国界,转往西行三千里,有国‘光华’。”子语道:“我们正去光华国?”寒逐命点头以答。
殷子语道:“三千里路,走几日能到?”楚怜下失笑道:“子语哥哥莫说笑,如此之遥岂能步走?”寒逐命也笑道:“你多忘事,此去我与怜下轮番带飞,六七日便至。”子语疑道:“即驾的云了。怎还需六七日?”逐命道:“凡体沉重,难撑久时。各人带你,每日至多五百里。”子语却才恍然,笑道:“既如此,也不急甚。有时能云中遨游,也不失人生幸事。”怜下道:“哥哥又忘哩,莫想那云中之事。我们带你,只掠地而已,半空都难得。”子语听罢郁郁,却不好言说。
三人整装而行,溪上灌些清水携带。出离乌山后,转来处小镇。来在租马场中,好说歹说,才以十倍之价买下匹骏马。马匹妥当,三人又分头在镇中置办应用之物,约城门外再见。殷子语牵马来在木匠铺,量身定制带蓬木车。楚怜下则去购置衣物与干粮。独那寒逐命,四下乱走,常去法事铺。
日落西山霞光照,风吹草木秣马行。整装待发奔前路,此去经年不知期。殷子语给钱不少,那木匠铺急赶制出带蓬木车。车马相连,子语称夸手艺不尽。才与木匠结过账,转身见楚怜下带数十人而来,手中各有包袱。子语道:“此去三人可行,买这些仆从车马难塞。”怜下道:“不是仆从,是各铺掌柜。我无钱出手,累你再跑又心不忍。索性都带了来,你结账便罢。”子语虽惊她这阵仗,也逐一算账接过包袱。大小数十包,好是木车制的大,再小些都不及装着。
楚怜下车中正坐,殷子语则驾车奔城门与寒逐命会合。出城时,又是夜幕垂低,点星见月。那厢;风萧萧,月来云去。雾蒙蒙,星闪光存。风清雾散见明月,遍洒皎洁映娇颜。殷子语两番见她,便习以为常。又是风吹裙动,长发轻飘。殷子语吁停马车,跳下身来,搬马凳在旁。寒逐命正欲低身提包,却被子语叫住。他道:“且慢,都由我来!”寒逐命道:“我是那手不能提之人么?”子语近前作请,道:“你只管上车,活由我干。”寒逐命懒得再辩,点了点头,提裙上车。
子语扯开包裹看看,竟都是蜡纤黄纸之物,心下难免好奇。将包裹提上车后,搬上马凳,扬鞭策马,驾车前行。跑有二三十里,子语叫道:“想与逐命说话,却不知是称公子,还是称姑娘?”帘内传声道:“你莫拿我打趣,有事说了罢。”子语偷笑,道:“倒无甚事,只是见你多买些法事,心下好奇。”寒逐命闻言失笑,银铃儿样,回道:“届时国中与你用的。”子语更疑,问道:“国中与我用做何事?”寒逐命道:“国中与你捉鬼用的!”殷子语急停车马,回身挑帘见二女对坐,惊道:“我会捉得鬼么?”
毕竟不知此去光华国中捉得甚么鬼,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