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一番曹操大军兵分两路,主力从卢奴北上攻打中山北六县,骑兵经上谷顺着桑干河进入代郡,同时征召代北鲜卑首领魁头从北夹击,许诺灭了麴义之后割让整个代郡给鲜卑人。割让的土地已经够大了,本就遭到国内舆论的一致反对,现在又要割让代郡南部,先例一开今后还有可能接着割让,因此遭到几乎所有曹军将领的反对。
曹操解释的理由很充分,首先朝廷已经失去代郡的控制权,现在的代郡处于三方割据,刘珪以马城为中心控制着代郡东北部,魁头率领的鲜卑人占据着代郡北部其余地区,和南部的西部乌桓人在桑干河两岸小规模冲突不断。
既然朝廷无法实际控制也就谈不上割让的问题,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统一天下,割让土地只是暂时的外交手段,胡人得到土地人口需要时间消化,为了统一大业先苦一苦老百姓,创造一个和平稳定的外部环境,以后国家统一力量恢复再拿回来也不晚。
其次,乌桓人指望不上那就拉拢鲜卑人,这样做也有利于要扩招骑兵,同时在幽州侧翼扎上一根大钉子,代郡就像一块肥肉,鲜卑人得到以后不会走刘珪也想得到,两头老虎中间一块大肥肉你俩争去吧。
此外,真正的原因出在麴义身上,他放任西部乌桓人扎根代郡南部,借助乌桓人的力量对抗代郡北部的鲜卑人。在代郡麴义仅能控制县城和周边小范围土地而已,况且西部乌桓人和刘珪关系不错,便宜乌桓人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给鲜卑人算了。
对于麴义曹操不是没争取过,能和平解决就不想动用武力,毕竟战争的本质是为了和平,和平与发展才是这个世界的主题,奈何几次征调封官许愿麴义压根儿不买账。袁氏覆灭后麴义看开了彻底躺平,任凭你浊浪滔天自顾自享受生活,曹操也好刘珪也罢谁打来都无所谓,据点转移到灵丘县,家里金银财宝早就装车随时随地准备跑路。
曹操一方挥师疾进,麴义还在灵丘县吃流水席,听到曹操大军压境也不惊慌,他打算好了能吃一天算一天,大不了跑去马城投奔刘珪。今后也不打算带兵了,只求看在往日情分上好歹得给个县令做,再不济做个富家翁能继续享受也成。
要跑也要争取时间,所以说还是要凭借险要抵抗一番,毕竟是百战宿将,稍一分析就晓得其中关键,从上谷过来的骑兵是虚招,和鲜卑人合兵看上去挺吓人,实际上只会相互防备没能力封锁桑干河,也不会贸然攻击代郡南部的乌桓人。
北方不用担心,就剩下南路的曹操军主力,如果没有重兵坐镇中山那几个县城只会投降根本不会守,与其分散兵力防御城池,不如集中军队在飞狐道防御,凭借地形层层阻击说不准曹操粮尽就不用跑。
打定主意马上调兵遣将,沿飞狐道设立四道防线,防御重点设在恒山峡谷的飞狐口。飞狐口两岸峭立一线微通,自古是防备游牧民族进入内地的重要关口,由于地势所限制无法建立真正的关隘,两侧只有垒石堆土建筑简易的烽燧堡砦。
即便是如此,大军想要通过也必须一个砦子一个烽燧的拔除威胁,麴义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视察对防御颇为自信。想打下这里靠人多没用,不惜尸山血海自然能过去,可这也正是麴义的目的,等你通过飞狐陉咱跑到马城都不知道吃了多久宴席了。
等了一个多月曹操大军才出现,远处山峦锋线之间军队旌旗时隐时现,麴义嗤笑一声直接回后方砦子里喝酒去了。军队到这里总要先下寨吧,调整攻击次序整顿后勤物资,零零总总一大摊子事儿,反正今日绝对打不成。
坐在砦子里砸吧几口小酒,哼着不知名词曲得意逍遥,扔块冰糖入嘴莫名想起刘琰,搞不清真给弄死了还是仍旧活着,后悔当初真该留下她,好吃好喝养到现在一起去幽州也算有个见面礼。
冰糖含化意犹未尽,正要探手再拿传令慌慌张张跑进来开口大叫:“谷口失守!”
麴义先是不经意啊了声,忽然眼神一凝腾身而起:“你说啥!”
“曹军先锋徐晃直接攻击,我军措手不及失了谷口。”传令一口气说完转身朝外就跑。
等麴义跟出去外面已经乱做一团,溃兵相互推搡不管不顾朝北逃跑,至于那传令兵早已不知去向。
“混蛋!混蛋!”麴义一边朝谷口前进一边咒骂鞭打挡路的军士,他不相信谷口失守,必须要去前方看看究竟。
刚走到转弯处就见不远处几个曹军身影,徐晃两层重甲满身是箭,手舞双刀左右乱砍,如杀神一般一刀砍翻一个,撵着上百溃兵一路怒吼着冲来。
“混蛋!混蛋!”麴义原地转身拔腿就跑,连连抽打挡路的军士,高声叫骂只恨没多长两条腿。
曹操大军陆续抵达,配合徐晃所部占据山口各处险要,曹操本人傍晚才到,遥看险峻谷口前满地的俘虏,一时间难以置信:
“公明是说仅凭百人拿下此等天险?”
“某到此望见对面毫无防备,一时冲动贸然出击,现在想来确实行险,还请主公责罚。”
徐晃一直很谨慎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到这里不知怎的突然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冲上去见人就砍,打完才发现俘虏足有上千人,自己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大战果。
曹操哈哈大笑,手指徐晃抑制不住赞美:“都说公明性严有谋,此次非不智,实乃见机则动矣,古之良将不过如此,壮哉!壮哉!”
不是徐晃冲动,优秀将领都有抓住战机的本能,能抓住这一闪即逝的战机本身就是优秀素质的体现。如果徐晃等待后续军队陆续抵达,大军漫山遍野防御一方再愚蠢也会有所防备,彼时再想搞突然袭击根本不可能,只好一点一点用人命堆。
话说回来,从甲胄上密密麻麻的箭矢也能看出对面不是善茬儿,哪怕稍微有一点犹豫就起不到震慑效果。也就是徐晃的勇猛真材实料,满身跟刺猬一样还能猛冲猛砍,好像根本杀不死一样。导致守军战斗意志崩溃,牵一发动全身,一点崩溃传染整体,再有本事也只能被裹挟着逃命。
曹操在飞狐口出乎意料胜利彻底击垮了敌军的信心,后续防线见到前方溃兵也失去了防守意志,连谷口天险都守不住别的地方更白扯。其实自从麴义躺平以来只顾自己享受,曹性来到以后干脆全部委任做了甩手掌柜,主动放弃军队的控制权。
这次召集军队迎战才发现事情不对头,好榜样和坏榜样的影响都一样巨大,许多部曲军将早就收拾财物回家享福,现在的军队里全是陌生面孔。麴义凭借侥幸心理打算守一下看看,现在大势已去倒也干脆,跑回灵丘城收拾细软直奔马城找阎志去了。
走了几天接近桑干河,沿途有不少乌桓骑兵挡路,麴义没当回事,这些乞丐无非就是要点财物而已,虽说桑干河很多地方可以直接涉水,但是人马能过十几辆满载财物的大车不行,全是碎石浅滩一旦翻车金银细软损失太大,麴义实在舍不得冒险。
本来想从桑干县过河,等走到东安阳得知桑干县投了曹纯,只好绕路狋氏县。出发不久遇到曹性领军经过,那就不用绕路了,众多军士帮忙推车过去就好嘛,结果麴义大失所望,曹性根本不理他带着军队奔并州去了。
麴义干跺脚没办法乖乖跑到狋氏县过河,到了地方人家还不给开门,说是曹军前锋就在平舒县,怕放麴义进城曹操不高兴,无法进城只好露宿野外,吹着夜风麴义黯然垂泪,心里拔凉拔凉的,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众叛亲离。
白日花钱请城里出人手帮忙好歹过了桑干河,进入鲜卑人控制区,在道人县碰到鲜卑索头部的诘汾。刘豹死后他便脱离匈奴投奔了魁头,人有本事在哪里都发光,从魁头那得了道人县做根据地,这些日子在代北混得相当不错。
从他嘴里得知曹纯骑兵就在道人县以西,看样子曹纯得知自己潜逃,带着骑兵在桑干河以北堵截。现在前路被封锁后路有追兵,麴义狠心咬牙送了诘汾三分之一财物,要求对方带路通过高柳好去马城。
还是财宝好使双方一拍即合,过了高柳沿着长城脚下大路走了一半,诘汾说什么也不肯前进了,诘汾坦白说得罪过刘琰,幽州人记仇又都一根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乎刘琰,但直觉告诉自己最好离幽州人远点。
得知刘琰没死麴义不淡定了,心中忽然冒出个念头,当初袁熙还活着的时候见死不救连避难都不允许,袁熙死后软禁刘琰还要弄死人家,这次主动跑去刘琰娘家避难,不会发生什么坏事吧。
念头一闪而过,如今只有这一条出路,曹操给过机会可没把握住,现在投降怕是晚了,就算保住性命那财宝准给没收。绝对不能投降曹操,麴义心下发狠赌一把死活就在马城。
麴义多了个心眼,先派一名仆人去通知一声,等仆人出发不久再派出一个,再三叮嘱见不到第一个仆人出城就回来告诉一声。
当看到两个仆人和阎志一起出城十里来迎接,这可把麴义高兴坏了,赞叹还是刘珪靠谱,说什么都要送阎志一车财宝,进入马城就不害怕了,更不慌了,坐在厅堂里吃着筵席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感谢将军送来如此多财物。”阎志举杯嘿嘿一笑。
麴义还沉浸在欢喜中,听到阎志的话不觉一愣。
阎志收敛笑容缓缓走到客人面前:“好头颅,当真好头颅。”
“刘镇北的意思?”麴义虽然什么都明白,还是心存幻想开口询问。
阎志轻轻摇头:“只为家妹。”
“你是刘珪亲卫,你家大兄没说杀我,你不能!”麴义被武士捆绑还想挣扎,望着阎志吃人一般的眼神颓然丧气,低着头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幽州人记仇。”
“不能这样,我给过她糖吃!刘珪也要杀她你怎么不去杀了刘珪!那时你们也没救!还有诘汾,还有诘汾!”弓弦在脖子上越勒越紧,麴义立刻急得胡乱大叫。
阎志怒目圆睁抓住麴义发髻:“只有我们幽州人能决定小妹生死,至于诘汾,我会查清楚。”
“她不是幽州。。。。。。人。”看着麴义咽下最后一口气,阎志掏出匕首边割边开口,像是解释像是确认:“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