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恭与兄长一样充满忐忑,坐在屋子中呆呆看着眼前灯火,自从白狼山一战过后公孙康不止一次致信主动归顺曹操,可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当时就有预感曹操和刘珪可能达成某种协议,幽州这次出兵做实了曹操把辽东送给刘珪。
通过乌桓人大家详细了解了白狼山的具体战况,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想与刘珪对抗太难,公孙氏只是襄平大族,辽东还有几十家大小士族,就算公孙氏想对抗能保证其他人也会吗?只要刘珪有耐心,过个三年五载辽东早晚易主。
不是没人劝过可大哥不听,眼看公孙氏一族就要毁在自己这一辈手里,公孙恭牙关紧咬暗暗下定决心,刚站起起身外界一片大乱,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隆隆滚过。
亲兵慌里慌张冲进来尖叫:“门!门!骑兵!幽州骑兵!”
“不要慌张!”公孙恭出奇镇定,几步跨出门去高声大吼:“传令!放弃抵抗!”
就在幽州大军到达当晚,襄平北门被乌桓人骗开,潜伏在城门附近的少量幽州骑兵迅速冲进城池。守城军士还想借人数优势夺回来,但随着公孙恭投降命令下达,就算不服也只好全部放下武器乖乖看着后续幽州骑兵鱼贯入城。
幽州骑兵进城后趁夜色先抢占武库和粮仓,也不急着和襄平守军对战,派出小股骑兵到处宣布投降免死。黎明时分天色方亮,全城的重要位置都被幽州骑兵控制,守城军将见到大势已去襄平各处全部放弃抵抗。
这时刘珪才从容进入襄平,穿街过巷来到襄平府衙,先对公孙恭勉励一番承诺保证公孙氏一族安全,这才叫人带公孙康等俘虏进来说话。
“不知我犯何罪,劳动将军前来。”公孙康反绑双臂被推搡进来,也不跪地求饶只管高声叫嚷。
刘珪冷笑开口:“愚昧无知罪。”
公孙康啊了一声有些不可置信:“这也算?!将军这是欲加之罪!我不服!”
刘珪歪头朝身后示意,温恢手持符节高声唱道:
“度残暴不节,康业以载凶,拥戴燕胡废绝计贡,凭陵险远交酬货贿,内傲帝命恣睢海外。上受,使持节幽州刺史,镇北将军安城乡侯刘珪威阔,缴功奋命讨伐不臣,垂则穷边留为巡檄。彰以,拒天关以永固,横地轴以无穷。”
公孙康听完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抢地盘就抢地盘,刚才还大言不惭直言快语,虽然埋汰人好歹还算坦白。现在算什么?冠冕堂皇找理由显得你出师有名?粗重喘息平复心中怒气,最后冒出一句:“当真不算丈夫。”
“不丈夫?”刘珪轻叹一声:“现实本就如此残酷,敬你一方豪杰不想难为,此后贤弟往京师为官望好自为之。”
公孙康兄弟和一众降将都是一愣,大家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被松开绑绳,公孙康还有些恍惚,站在原地疑惑开口:“不杀我?”
“贤弟家眷我当善待,此后襄平仍赖公孙氏。”
说完刘珪当场任命公孙恭为幽州屯田都尉兼领襄平汶城两县,屯田都尉有权募兵,不但有军权还有两个大县地盘,感动得公孙恭热泪盈眶哽咽到无法言语。
“将军当早说,将军当早说。”公孙康边走边嘟囔,胸中懊悔不已。
送走公孙康刘珪转头看向阳仪和柳毅,迎着两人热切目光缓缓开口:“初平年间,是你二人挑唆升济公自立为王?”
两人大惊失色急忙辩解:“话是公孙度那老东西说的,与我俩无关!无关那!”
“为臣不忠当真该诛。”说完下令将两人斩首抄没家产,望着两人背影刘珪眼中闪过一抹怨毒,扫视众将口中喃喃自语:“卖主求生直名主讳,不义之徒只诛其身当真便宜。”
徐邈拱手上前:“小人无节,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夷族。”刘珪微笑开口,说完看向瑟瑟发抖的公孙恭:“听闻辽东有石炭?”
“襄平西大梁水南岸确有露天石炭。”公孙恭说完咽了口唾沫急忙补充:“还有铁,也是露天就在新昌。”
刘珪长哦出声,上前轻轻拍打对方肩膀:“一路走来为何不见采掘?”
“农耕尚且人力不足,这采掘一事便耽误了。”
“你家与扶余关系匪浅,那就先打高句丽,奴隶和肉食不就都有了嘛。”刘珪呵呵笑出声。
“从西安平沿马訾水可直抵国内城,水运辎重畅通无阻,至于纥升谷等城可缓缓图之。”公孙恭急着建言献策好凸显自己的重要,说完发觉好似忽略些什么赶紧拱手:“我家与扶余不过敷衍耳,主公讨之公孙一族必当前锋。”
刘珪坐下面露欣赏:“城池好说,当下首重人口。先不急,来年再四出抄掠,孩儿们杀抢惯了,不好一下都打没,总要为子孙留些玩物。”
看似不经意话语说得公孙恭一身冷汗,看向东方天空一片阴霾,心中不免为高句丽,扶余两国近百万生民悲哀。
刘珪回到座位正色传唤一声:“寇楼敦。”
听到呼唤寇楼敦立刻上前跪地叩头听候派遣。
“去一趟乐浪,你就在那作郡守吧。”
听着刘珪漫不经心认命,寇楼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乐浪是个十县大郡,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两千石高官,手下官员一大把。而且皇权不下县,属吏认命须郡守承认,这意味着今后寇楼敦家族再也不是草原游牧朝不保夕,今后也会是门生成群故吏遍地的豪门望族。
“内个谁,能臣氐是吧,带方就交给你了。不要怕,给你们安排能人作助力,只要不出乱子一切都好说。”
能臣氐也是激动莫名,带方也有九个县不比乐浪差,只要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至于日常庶务躲远点儿就好,出了乱子也好甩锅。
刘珪缓缓扫视难楼和护留叶两人,见这两人丝毫不为所动一副任凭安排的样子,不由暗中点头:“乌桓部曲设两都尉,都是万户就你俩了。”
两人不喜不悲叩头谢恩,苏仆延眼见几人高官兵权各得所求,不免垂头丧气站在一旁,这时刘珪朝他扬了扬下巴:”苏仆延我的老朋友,你怎么不太高兴呀?“
苏仆延可不敢有怨言,可是话还的回:”没,没不高兴。”
刘珪始终保持微笑:“大家都有事可做,你想做点什么?”
“只求做个富家翁。“
“那可不行我的老朋友,你白身回家叫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苏仆延有些发懵,抬起头想在刘珪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只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直视贵人算不敬掉脑袋都有可能。
刘珪显得很随意,笑着朝阿罗盘努了努嘴:“他暂时借给你,去趟三韩,不服就杀,事成了你就在那做都护,记得多收税。”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都护是什么职务没人管,只知道今后就是三韩的土皇帝。所谓扯虎皮做大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苏仆延当然明白,满面红光大礼跪拜口称万岁,刘珪哈哈大笑连连摆手却难掩得意之色。
曹操看到精彩处连连拍手,全部看完手都拍红了,同时也很惊异,刘珪真是什么都敢写。看着末尾刘珪亲笔写下一行“明公自知莫外传扬”的留言后,曹操更是仰天哈哈大笑,口里不住念叨:“诚不欺我。”
笑过之后又忐忑起来,有能力、有野心、懂人情、明事故、实力强,刘珪本身就是宗室门阀出身,理所当然甘愿做旧门阀的忠实鹰犬,怎么看都很危险啊。心里烦闷轻声呼唤奉孝、奉孝,话音刚落想起来人已经不在了,心里莫名泛起酸楚,擦干眼角泪水,强打精神起身来回踱步。越想越乱始终没个章程,仰头叹息一声不想了,郭嘉说过对付刘珪找贾诩,曹操认为一个阴谋家或许不够,直接高喊叫贾诩程昱一同来见。
“这刘威阔今后当如何应对。”曹操没有给两人看战报,只是省略其中不适合公开处,将剩余详细讲述一遍,既然刘珪都嘱咐了这点诚信曹某人还是有的。
“可封王,且不急于一时。”贾诩面色从容拱手应对。
“什么?”曹操心说这什么馊主意,扭头看向程昱希望从他身上得到共鸣。
程昱手托下颌沉思一阵:“先封县侯,内地辽东各一且看其应对。”
曹操摆手打断:“二位,二位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贾诩这才发觉有人没跟上思维,略微组织下语言开口解释:“封乌桓王,绝其逐鹿中国之根。此前应许其侯,选辽东则意不在内,不妨全其志委以专断塞北。若择内地。。。。。。”
“我料其必选辽东,待二三年直授乌桓王。”程昱眼中精光闪烁立刻接口。
曹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说实话不怕刘珪来打就怕内外勾连,这个计策好就好在你一个胡人国王有什么资格问鼎中原?汉室宗亲也没用,天下人只会认为你带着一群胡人统治中国,那世家大族的利益谁来保证,你说你能保证也得有人信不是。
事情明摆着,功劳最大的就是你身边的胡人,朗朗神州傻子才让胡人骑到头上作威作福。就算你骑兵强悍又怎样,内地河网纵横坞保成群,要论守城怎么看曹操军队都比你强。现在还不是后世人人向钱看的晋朝,自前汉世宗孝武皇帝以来汉军俾睨四方,视周围一切戎狄如土鸡瓦狗,放着曹操不选去投奔胡人失心疯了不成?
现在天下大乱还有很多正事没做,幽州燕山以南我给你是因为防不住,同样的你也守不住所以咱俩都不放一兵一卒。要灭你大军得出塞作战,我承认你骑兵很强,但战争比拼的到底还是实力。
实力就是你打败我十次我仍旧能继续作战,但你却一次都不能失败,论拼消耗不是咱打不过你,只是精力有限我不愿意出塞跟你没完没了的掰扯。
有了计较曹操顿时面色一喜,但转念一想又收敛笑容:“使其内地辽东二选又是何意?”
既然笃定刘珪会选择辽东,那干嘛不还脱裤子放屁让他从中选择呢?
“逼智者明择于外,诱贪者深陷于内耳。”程昱点头解释。
曹操点头表示明白了,作为一个强力军阀所做一切都会被过度解读,全天下都知道你志在攘夷,那你必须也只能选择辽东。选择内地肯定不行,有辽东你选内地什么意思?想逐鹿中原呗?稍加引导就会形成舆论风暴,外有强大舆论内部必生不稳。
给他选择纯粹是在挖坑,曹操有些期盼刘珪选择内地了,彼时只要稍加调略兴许能从内部瓦解,就算一时不能瓦解也可以埋下嫌隙种子,他日若是交战那操作空间就大了。
“他日有需再封乌桓王,若推辞奏请陛下强授即可。”程昱说完微微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可惜没拿羽扇没法庆祝,不然非扇碎它不可。
曹操咧嘴狠狠吸口凉气,盯着地面自言自语:“族出中山,或是冀州他郡,该择何地?”
“昌平。”贾诩仍旧云淡风轻。
曹操盯着贾诩眼珠转动几圈,突然鼓掌大笑:“宪和此计甚妙。”
昌平是刘珪龙兴之地,对他来讲有深刻含义,这个时代是个人就迷信,经常面对生死搏杀的军阀更是如此,面对昌平县侯必然纠结不舍。昌平卡在边疆和内地之间,刘珪选昌平继续龙兴?还想龙兴到哪里?要是皇位就太好了,怎么煽动舆论是曹操一方的拿手好戏,就等刘珪选择错误好施展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