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余牧舟站在夏孟生身旁,以孙女婿的身份参加。
他那身戎装,往那儿一站,整个过程,谁都不敢造次,包括夏仲生。
夏平安站在一群孙辈中,心里五味杂陈。
祭祖后,秀才骑着摩托车带余牧舟,猴子带着满桌儿,二狗儿逛工业园以及正在修建的第三期工程,
已经进驻的厂家们。
“这是我们共同的未来!”
余牧舟明白,秀才是想告诉他,知安即便不去当兵,她也能过得很好,嫁良人。
知安,是有梦想的人!
四人站在山顶俯瞰八角树村川流不息的人海,这里是他们梦想开始的地方。
“知安入伍前我们几人在此处吃的烧烤,喝了酒,许了雄心壮志。”
“今天,照旧为你践行。”
猴子和满桌儿在搭烧烤架。
秀才给羊腿刷油。
二狗儿在穿肉。
余牧舟搬啤酒,搭简易桌。
几人围坐在烧烤架前,围着篝火说话,打趣童年时几人的顽劣,调皮。
时间过得真快啊,仿佛昨日他们还在小河沟里摸猫儿鱼,
今天就已经各奔东西。
为了前程,为了生活,去拼搏,去努力。
“有空了,常回来看看。”
余牧舟点头:“四方坪在全国都有分校,知安会在西部发展,
未来我们会在蓉城定居,常住。”
“这样太好了。那房子得买大一点,方便我们借宿,不用去找招待所了。”
“我们盼着那一天。”
“咱们把房子买在一块儿不就好了嘛!就算你们住家属院,我们就在距离你们最近的地方买。”
“说了这么多,阿舟,知安和你处对象了吗?”
秀才几人看余牧舟脸色,忍笑。
余牧舟举杯:“我会加油的。爷爷都认可我了,夏家祖宗也接纳我了。”
“夏爷爷是给你面子。夏家祖宗要晚上睡觉才给你托梦呢。”猴子拆台。
山顶上,回荡着愉悦的大笑声。
今天是除夕夜,是大年三十。
今晚的夜间岗哨轮到雪燕队。
总共八小时,队员人数越多,每个人站的时间就短。
但因为今天是除夕所以两组小队站岗,雪燕队负责后半夜。
年夜饭,有饺子,有汤圆,有鸡鸭鱼肉,很丰盛。
最主要的是一些老战友家里寄来的为数不多的各种年货,拼成一盘家乡菜。
吃了家乡的肉,如同和亲人一起吃了团圆饭。
夏知安喜欢吃麻辣味的腊肠,干锅腊猪脸,腊排骨炖冬笋。
虽然这些菜都没有,但饭桌上有别的战友老家寄来的腊肠。
她只吃了一片,便湿了眼眶。
她打电话回家,秀才接的。
爷爷和小安都不在。咋可能?这可是年三十!
她们家是没有亲戚走动的。
爷爷能去哪?
小安也不会丢下爷爷去外公外婆家。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爷爷病了,接电话就瞒不过自己,怕自己担心。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放一个孤寡老人在家?
自己的申请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训练期间都是整月整月与外界失联。
她知道秀才他们会照顾爷爷,但是,
但是,自己才是爷爷的亲人啊。
夏知安心里难受,面上却不显,放下碗筷:“今晚站岗我包了,你们好好休息。”
有人愣了三秒后立即起身表示反对,被狗剩儿一把按在位置上。
“马翊恒,你平时不是最心疼队长的嘛?”
“你不懂。”马翊恒收拾碗筷去洗。
“我不懂你就说说呗。那是四个小时,不是四分钟,而且是后半夜。你想让队长变冰棍?”
传达室,夏知安抖着手再次拨通家里的电话,
这一次,无人接听,连续三次。
夏知安放下电话,没有回宿舍,而是站在铁血厅的顶楼,遥看家乡的方向,
回忆竹屋每一年的年夜饭,回忆竹屋上空璀璨的烟花,
回忆每个人的笑脸,
回忆每一年许下的新年祝福,
回忆每一年烟花树下的照片。
后半夜,夏知安接岗。
战友字正腔圆的努力说清楚。
夏知安重复道:“准备吃馍?”
听口音,是南南的老乡。
夏知安认真搜索脑海里此地方言的同音词。
战友卷着舌头很认真的复述三遍。
换岗完毕!
新年快乐!
冬天的深夜,很冷。
风声刮过岗哨,呜咽作响,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个喘气的还活着。
这是第一次站岗。
大门前,经过了多少只小动物,夏知安数着。
黑麒麟从犬舍方向而来,打开岗哨门,趴在夏知安身旁,目视前方,陪伴着她。
夏知安目视前方,嘴角微扬。
黑麒麟,狗班长,好样的。钥匙爷爷和小安知道你刚立了军功,不知道有多高兴,
肯定会给你爹娘加大餐,还有你的兄弟姐妹。
多亏我顺了你一起离开,了不得了吧,以后回村你就是妥妥的山大王。
黑麒麟扭头看夏知安,伸出舌头:“我现在怀疑你的动机,
你顺我到此混编制是为你分我的牛肉吃。”
“我是吃了你的口粮,但是我也用其它肉补偿你了啊?”
“其他肉能做军粮吗?只有牛肉!牛肉才扛饿。”
“管饱没有?扛饿没有?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你总吃牛肉也会腻歪。”
一人一狗,无声交流。
外面,下起了大雪,雪花从天空飘飘荡荡,为文人墨客增添灵感,悟一篇绝章。
这样的天适合吃火锅儿。
一人一狗同时咽口水。
打边炉也不错。
豆花鱼也很好。
大雪下了三个小时。
天,还没有亮透,但是已经快接近换岗时间了。
黑麒麟回犬舍早练。
大门口,有一队士兵正在扫雪。
岗哨亭内,昨夜结的霜在玻璃上凝成美丽的冰花图案,折射着东边初升的微光。
远处操练场的路灯依次熄灭,淡金色的晨雾漫过岗亭。
夏知安眨眼,忽然就看见了警戒线外的牵挂的亲人,
他们头上戴着雷锋帽,身上穿着棉大衣,手上戴着毛线手套。
夏知安眨眼,缓解酸胀的眼睛,确认的的确确是爷爷和小安。
一老一少,站在警戒线外,含笑看着她,似乎要走过来。
“爷爷”两个字在舌头上滚了几圈后咽下。
“同志,请保持安全距离。”
夏知安听见自己紧绷的声线,压制的颤音。
接岗的脚步声踩碎薄冰,皮靴与水泥地摩擦出短促的锐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