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缓缓向延年里的老宅开去。
樊璃动了一下,圈着谢遇脖子懒懒说道:“遭了,身份是假的,爹也是假的,娘一心打仗,又把我丢给谢叔叔了。”
温热指腹在那眼角小痣上摩挲片刻,谢遇:“你别再浑来,我养你一辈子。”
樊璃盯着谢遇的喉结,视线上抬,挪到谢遇唇上:“我要怎么做,才不算浑来呢?”
谢遇把这明晃晃的视线遮在掌心。
“那得看你——睡醒了就下去,自己坐好。”
樊璃一脸郁闷的又趴回去,脸埋在谢遇肩窝:“睡醒和没睡醒,都是樊璃坐在你腿上,以前抱得,现在就抱不得了?”
谢遇:“对。”
樊璃:“对什么对啊,昨晚还跟你睡过呢,下床就不认人了——”
谢遇目光沉沉的盯着对方。
“……”樊璃撇撇嘴,改口说道:“反正又没别人听到,开句玩笑罢了,瞪我干嘛?”
说话间马车在老宅门口停下,谢遇率先出去,长腿踩在地上,微微弯着腰伸手去扶樊璃。
马车里的人钻出来,一爪子拍开谢遇的手,自己提着裙子跳下地,被一伙亲卫拱着,众星捧月的进了老宅。
这老宅是谢父生前置办的,出门左拐几步就是本家的西角门了。
谢遇把樊璃安排好,正打算去本家见祖父,这时亲卫传报,南康侯府那边来人了,来见樊璃。六车礼品送到樊璃面前,不多久,两匹马一前一后在大门前停下,陆言还坐在马背上,前面的少年就冷着脸抬手。
“过来扶我。”
陆言好脾气的下马去,把金贵娇弱的世子爷扶着稳稳落地。
对方在地上站稳了,冷哼一声,一撩披风,踏着长靴就往门里走。
陆言跟上,在一个亲卫的带领下进了会客厅,寒暄坐下后向谢遇说道:“楚将军怕小公子回府后被魏国那边的人暗算,是以侯爷也就不好过来露面、坏了她的计划,只派世子来和樊璃见见,让兄弟俩认认脸。”
“等楚将军决定把小公子接到侯府了,侯府那边才敢把人接回去,万望将军和小公子海涵。”
樊璃坐在陆言对面:“你一会儿樊璃,一会儿小公子的,到底要喊我什么?”
陆言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里的光彩灵动过头,一看就是被人娇惯着长大的,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有人撑腰。
陆言极快的打量一眼后,笑道:“不都是你么,怎么喊方便就怎么喊。”
樊璃抱着布娃娃,眨眨眼说道:“你以前是不是踩了我一身水?”
陆言诧异一瞬,笑着看向谢遇:“不是说他记仇最多半年么?这都多少年了,他怎么还记得?”
樊璃低哼一声,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看到对面的苍白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他盯过去:“瞪我?谢遇,他瞪我,赶紧把他拖下去打十个屁股。”
樊静伦皱起眉头,第一眼就感觉这皮猴子欠抽,比樊悦还闹腾,不知道谢大将军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养出一个口无遮拦的小废物。
樊静伦压住揍人的冲动,不想跟再跟这小娘娘腔说话了,起身告辞。
侯府的人走后,谢遇就去了本家。
谢太傅正好从白鹿书院回来,坐在主位上靠着凭几,问谢遇:“你不是养了个孩子,怎么没带来?”
谢遇跪坐在左侧案后,回道:“那孩子是别姓的子嗣,贸然带来,恐怕有失礼节。”
谢太傅:“你放在身边养大的,带来无妨,过几天是你伯父的生辰,带他来赴宴吧,也好叫大家认认脸。”
谢遇这才应是。
谢太傅仔细瞧着大孙子,又问道:“你今年三十了,何不娶妻?”
谢遇低头答道:“中原未定,不知还要在马背上跑多少年,此时娶妻便是误人青春。”
谢太傅捋着胡子叹息一声:“你和你爹一样,打小就有主意,只是他把主意用错了地方,拘着人家的姑娘不放,到头来把两个人都毁了,凑了一对怨偶,你虽然没学他误入歧途,却还是个犟性子。”
谢遇垂首:“孙儿知错。”
“这次带了多少兵马回来?”
“三百。”谢遇答道,“等把樊璃安排妥当,就得立刻回边境。”
谢太傅捋胡子的手顿了一下:“你老远走一趟,就为了送他回来?”
谢遇:“我回来是给大伯庆生。”
谢太傅:“……”
谢太傅不信,杵着拐杖走了,说道:“既然把他当子嗣养,就不该这般溺爱,当心以后养废了被人欺负。”
谢遇静坐在案后,盯着手中的茶盏。
他把这冷下去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出去。
一群少年哗啦一下围了过来,有的问他如何排兵布阵,有的问他学问,他静下心来,有问必答。
天黑下来,谢遇告别长辈后就立马出门,疾步回到家中,一边向书房走,一边低声问亲卫:“他今天做了什么?”
亲卫迟疑道:“您走后,小公子先是翻了您以前的衣裳穿上,接着就跑去南康侯府,跟一只大黄猫打架。”
谢遇:“他打猫做什么?”
亲卫:“那大黄猫把他裙子挠坏了,他去报仇。”
谢遇忍着笑捏捏眉心:“还有呢?”
亲卫继续说:“后来又跟陆言的儿子碰到一块,捏人家的脸、把人捏哭了。接着用躲开我们,骗了樊悦一两金子,带她去市集上买了一堆东西,又带她去吃饭,吃完才知道那是青楼。”
“这会儿侯府世子正把人拘在那边打屁股,他挨了打不肯走,赖在侯府要他们赔钱。”
谢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