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霄书院后山,古木参天。暮色缓缓而下,树影婆娑,将密林染上一层绯色。
一道妖异身影立于古木之下,赤金竖瞳泛着冷光,黑色长裙随风翻飞,猎猎翻飞。
“扣扣。”她忽的驻足,指尖轻叩树干,枯叶簌簌而落,惊起几只栖息的飞鸟。
\"还不出来?\"她妖媚嗓音裹着化不开的寒意。
扑!
身后树影一阵晃动,三四十道身影陆续走出,衣袍下隐约露出兽耳、鳞尾——皆是半兽人。
\"参见圣女!\"众人齐刷刷跪地,眼眶通红。
最前方的少女抬头时,额间碎发滑落,露出一对雪白羽翅状额饰——正是白鸾。她浑身颤抖,强忍着悲痛:\"您还活着......\"
南曦抬手止住她的话,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视线扫过每一张面孔:鼠耳少年眼眶赤红,狼族青年獠牙咬得咯咯响,还有几个年幼的半兽人攥着母亲遗留的骨链。
风掠过树梢,好似裹来潮湿的咸味,像极了南望岛的海风。
南曦目光转回最前方的少女——白鸾正死死咬住下唇,怀中抱着的龟甲裂纹密布。
这是强行占卜反噬的痕迹。
“南望岛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南曦喉咙发紧,血腥记忆翻涌。
断肢、血雾、孙皮与周薇扭曲的笑脸......她猛地闭眼,再睁时已敛去所有脆弱。
白鸾突然重重叩首,龟甲碎片扎进额角:“属下无能,那日只占得南望岛被血雾遮盖,却未料到是如此弥天大祸。”
白色鸾鸟自古便是通灵的鸟儿,而白鸾体内有极其微薄的血脉,因此自小便可以占卜。同时也是南望岛的信息、通信负责人。
两月前,她突然占卜到血雾遮岛,但除了一片赤色雾气外,看不清其它。
将此事上报给圣女后,圣女便从学院离开,回岛查看。
却没想到......圣女迟迟不归!
白鸾感觉到不妙,再次进行占卜。而这一次,却看到南望岛血流成河的惨状。
“属下无能啊,我们家人......”占卜师少女猛地捂住嘴,指缝漏出呜咽。
“还请圣女告知,凶手、敌人、那些畜生是谁?”
她占卜过后,不敢置信,失魂落魄的三天内,不顾反噬,短期内反复占卜,但每一次,眼前看到的都是断肢残骸。
只有最后一次占卜时,南望岛上恢复平静,好似有人将亡者下葬,
于是她召集族人想要回岛查看,却没想到在学院大门前见到圣女的踪影。
抽泣声此起彼伏。
“是......北川国。”南曦眼角湿润。
“啊!”鼠耳少年鼠林突然暴起,利爪撕碎身旁树干,转身就要走:“北川国,我要生啖他们血肉!”\"
“鼠林!”南曦厉喝,长袖一甩,往他身上打了一道灵力。
砰!
少年摔在地上,牙齿刺破下唇,血珠滚落泥土。
“报仇,你以为我不想?”南曦蹲下身,“北川国上万铁骑,灰阶高手众多,我们拿什么拼?拿你的莽撞?”
叹了口气,南曦从袖子里拿出半截黄色项圈,俯身扶起白鸾,朱红指甲抚过她溃烂的额角,随后将半截项圈递给白鸾。
这正是她母亲的项圈。
白鸾颤抖着接过,悲痛更甚,瘫倒在地,伸手攥着南曦裙角,“求圣女......带我们......复仇......”
“活人要替死人报仇。”南曦转身面向众人,竖瞳好似燃起金焰,“但你们以为,北川国屠岛只为泄愤?”
此话一出,林间骤然死寂。
南曦继续道:“他们屠杀我们并非私怨,而是想用一种邪术——灰色龙骨,将我们半兽人的精血吸干,赶尽杀绝。”
再次说出这些血泪事实,南曦心中仍旧恨意不休。
但是当务之急,是安抚剩下的族人,她是圣女肩负着责任,若她被仇恨迷住眼睛,那么半兽人早晚会彻底灭绝。
“白鸾,学院内外现存多少人?”
“院内三十六,院外十二人。”白鸾眸中划过一丝悲伤,整个南望岛只剩下不足五十人。
“北川国阴谋失败,为了防止这等恶行暴露,必定会对我们半兽人赶尽杀绝。留在书院内的有学院庇护,想必他们不敢乱来。但学院之外的,恐怕会被多番围剿。”
赤眸狠眯,南曦撑开衣襟,扬手一撕。
撕拉——
从胸口处拽下一片鳞片,其上还有血珠滚烫。
“圣女!”众人顿时紧张,呼吸暂停。
南曦的本体是上古蚯蚓,虽跟龙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其胸前也有一片“护心”麟状的东西,一旦拔出便会转化成鳞镜,即便相隔千里,也能通过鳞镜传递消息。
只不过,这片鳞片跟南曦的命脉纠缠在一起,若是鳞片被毁,那么南曦也会遭受重创。
而且传信,但也有诸多限制。
每七日才可通信一次。
“把它交给在院外的族人,让他们经由灵兽之堑,前往东边陵华国。这片鳞镜之上有我的上古血脉,灵兽之堑的灵兽自会退避。”
南曦继续吩咐:“传令下去,此行有三件事,护洛家周全,寻隐蔽处历练,通过鳞镜传讯。”
两边往来信息不便,她没什么能报答清昭的,只有这件事可以帮忙。
但命令甩下,无一人接受命令,众人纷纷陷入沉默,面上透出或是憋屈,或是抗拒。
赤金竖瞳扫视众人,冷笑连连。
“凭什么护人族?”鼠林挣扎着抬头,血泪酝酿,“我妹妹才六岁!她连兽耳都没长全就被......”
砰。
破风声乍起,南曦再次将鼠林掀翻在地,朱红指甲捏住他的咽喉:“你问我凭什么?”
鼠林喉咙一痛,看清南曦眸中的杀意后,心脏仿佛被钝器击中,有些疼痛。
“就凭,洛家少主洛清昭斩了周薇,夺回族人血液精华!凭她以血为引,将全部血液炼化助我重生!就凭她——将所有族人的尸骨掩埋,让他们入土为安!”
她将鼠林按在树上,妖媚面上锋芒闪过,眸光狠厉,“听清楚了?本圣女苟延残喘的血脉,是所有南望岛众人的精血。”
“没有她,这些血脉早就通过龙骨,传到不知何处,你们的亲人,便死不瞑目!没有她,龙骨作恶,整个世界都会付之一炬,你问我凭什么,我便告诉你,就凭.......这桩桩件件你没有做,你也做不到!”
“而她......做了。”
“可她,又不是南望岛之人。”
“她不求回报的做这些时,可曾问过凭什么?”
南曦也想问凭什么是南望岛,可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凭什么呢。
白鸾热泪盈眶,突然跪行上前,残破龟甲捧过头顶:“属下愿以血脉起誓,永世追随圣女与恩人!”
其余人纷纷割破手掌,进行血誓。
鼠林浑身一震,突然重重叩首:“鼠林誓死报答洛少主!”
南曦背过身去,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这是永不休止的恨意。
“记住这份痛。”南曦指尖划过前胸流血处,身体颤栗,直到脑中浮现洛清昭的面容,这份滔天恨意才微微收敛。
“等到蛰伏寻到机会......”
朱唇勾起妖异弧度,嗓音浸满杀意:“我们要用仇敌的血,浇遍南望岛每一寸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