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静默无言的韩忠,也出列进言:“没错,臧霸将军所言有理,将士的血不能白流!”
“军中士卒不能没有优待,不然难以服众...”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更不要说其中出力最多的夏军了,他们流血牺牲却不见毫毛,怎能心平。
原本韩忠也没细想,但是臧霸既然已经挑明,他自然不会装聋作哑。
“是吾考虑不周了!”
眼见诸将出言,郭图也很干脆认错道:“军中事务,还需主公决断,吾自会在其后补上...”
其实以郭图等人的智慧,怎么可能考虑不到,正面战场流血的将士。
只是他目前,身兼河套与并州两地大总管,位高权重,政事几乎一把抓。
这种情况下,哪怕主公允许,他也不会去,也不好去插手军事...
因为,军队是李信统治的基础,是最依仗和看重的...
这一点,是作为人臣,需要避讳的,且明白的...
军授田,可以有,但这些,需要主公与各部将领,商议决断...
李信没有深究,直言道:“普通贫民可授田,那么军中将士,亦需十倍授之...”
“所有军团将士,载于军功薄,待九年退役期满之后,一并发放...”
“谢,大帅!”
“谢,主公!”
一众武将,包括臧霸太史慈等人,皆起身行礼拜谢!
李信不可置否,军授田之事解决了,又把目光转向一侧:“文和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
“如今诸位文武汇聚一堂,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贾诩不动声色,摇了摇头道:“谋事、审时、军机、政略,各有所长...”
“政务一道上,吾虽有见解,但不及公则先生实地考察,更有直观...”
李信无奈,只好将目光转向下手:“元图,河套前事为汝所行,可有建言!”
“啊!”原本因为卸了河套重担,而老神在在打盹的逢纪,此刻听到主公问言,瞬间一个激灵。
他擦了擦嘴角,连忙起身道:“主公,这河套之事,也不全是吾一人所思...”
“其中种种,施政策略,伟台可比纪清楚多了...”
逢纪口中推诿,不愿意在这些复杂的事情上,多费精力。
这些天,总督河套繁杂,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可谓是累坏了...
好不容易脱身成功,他然不愿在去废心思,所以直接将锅甩给了王充!
反正王充这货,希望在主公面前露脸,自己就多给他提供一些机会,应该会感激我的吧?
想到这里,逢纪不由瞥了眼,处于坐席末处的王充,果见对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李信对于这名,前番献书有功的才俊,还是很有印象的。
他投去询问的目光:“王充,这河套新政,你可有见解,有何何补充...”
“见过主公,和各位大人!”王充也不矫情,直接出列。
他一一向众人行礼后,便挺起胸膛朗声道:“主公,郭大人所行五法,几乎完美无缺...”
“河套民众,乃至并州百姓,有大益处,若真能贯彻落实,足可流芳千古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王充话音一转:“但,五法之内,民众皆有所利,百姓皆有惠益...”
“然我却没看到,统领万民,心怀天下的主公,从其中得到何种益处?”
“这就是郭大人的新政?这就是并州一众文武,所拟订的政略?”
“放肆!”总督佐官,傅恒直接出言呵斥:“河套新法,乃是郭总管,与各部大人,商议讨论多重的结果...”
“你不过一个个刚刚幸进末尾小官,也敢口出狂言,妄论军政..”
“兰石,不得无礼!”未等他把话说完,郭图直接制止。
“我!”傅恒见此,好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悻悻然的将后续言语吞入腹中。
郭图缓缓起身,告罪道:“主公,兰石心直口快,不懂规矩....”
“公则不必如此,帐中议事,正是畅所欲言,各位有何见解自可言出,只要不伤了和气,便无罪过…”
李信将目光转向傅恒:“汝有何言,尽管道来,吾不以言论罪!”
后者闻言,微不可察的瞥了眼王充,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上首。
他沉默片刻,方才道:“侯爷,河套五政,乃是并州各郡长官,这些时日走访河套,结合各地复杂,苦思总结而出...”
“如今被王充一幸进小人,批的一文不值,怎能让人心平!”
“甚至,当着诸位文武的面,大言不惭妄论是非...”
“哈哈,大言不惭?”王充不忧反喜,整了整衣袍。
他心中理顺心中思路的同时,上前质询道:“我且问你,河套五策,于州府何益,于主公何利?”
“哼!”冷哼一声,傅恒直言道:“民者,国之本也,凡为治,必以安民为本,民安则国安,使衣食给足...”
“国泰民安,民心稳固,则州府无忧,侯爷高枕...”
傅恒怎么说,也是饱读经书之人,加上又跟随郭图,处理那么多政事。
不管是理论,还是地方实践,皆有所得,王充想为难他,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只不过众人,都好似小看了王充,这名幸进者的学识,为了在主公面前露脸,胸中更是早有腹稿。
他不慌不忙,镇定有声反驳道:“农有余食,则薄燕于岁,民有于财,心生贪怠...”
“民心各异,泰安则思乱,富庶则无战意,饱足则不知进取...”
“值此天下之大乱,奋勇争先之际,有何余力言安...思安...”
王充见他面色难堪,又环顾一圈,继续道:“民富而弱国,民有余力则思异,民安则兵无战心,将无战意...”
“若朝廷来伐,府弱库贫民异,地窄人稀兵寡,众皆避战...”
“到时,将无心,兵无勇,若何?俯首就擒,引颈自戮呼?”
“当今乱世,唯用重典,民贫力富,民弱国强,方为根本...”
“若空有民富而不用,使民以有食而不出,则有治者必然乏力...”
“故国强而弱民,国富而贫治,国力而伐民,此当为存世之本...”
王充言语激烈,慷慨激昂,丝毫不怕得罪人,更不怕得罪总督高官。
因为他心里很明白,自己以前是逢纪的狗,现在则是李屠夫的狗...
他不需要去讨好其他人,只需要保证在李屠夫面前,多露脸,加深印象...
“你,尽是一些歪理邪说!”傅恒是气的七窍生烟,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他想反驳,想要斥责,但翻遍肚中墨水,却不知从何言起...
因为,在座者,皆是头脑灵活,胸有韬略之辈,没有根据地反驳,很难让人信服...
贾诩和逢纪,乃至李信这位人主,更是看的明白。
王充此人,虽然说得有点偏激,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甚至,从内心上,他们还有点认同,战国七雄,若论国殷民富,当属齐国为最。
若论地大物博,当以楚国最广,但两者在秦国面前,皆不堪战,为何?
还不是秦国变法,将治下民力,调动到了极限,百姓所能压榨的出油率,更高...
而齐国空有民富,不能用,楚国枉有地域之广,却不能收各方之力...
这种情况下,当体量没有达到碾压的地步,自然是秦国更胜一筹...
怎么说呢,可能难以理解,野猪皮十三副铠甲起家,而猪明地域之广,乃其数百倍...
民力、人力、富力、更是其百万倍,但最后,还不是被野猪皮,打的落花流水!
明朝富不富,官员肥不肥,士绅大夫家资丰不丰...
坐拥整个中原,和江南膏腴之地,竟然连最基本赈灾余粮都没有,其中如何?
有人说天灾人祸,那也是理由,但绝对不是根本,更不是借口...
明朝最后的一任皇帝,崇祯皇帝不可说不勤勉,即使放到整个封建王朝的历史中,也是一个勤勉节俭、兢兢业业的帝王。
但最后如何,空有国力而惮,执政十七年,机关算尽,却落得一个自缢煤山,天子守国门的冷誉!
不同的形势,就需要去变通,以夏军目前的处境,所谓国泰民安,对他们来说,还真有可能是一剂掺杂砒霜的良药...
有些制度,是为和平存,有些重典是为乱世生,当然也有民富国强的制度...
但那些东西,需要时间,需要积累,还需要一个完整的理论与体系,但这个时代还真没有...
夏军也不知道,该如何带领治下民众,走向富强...
李信这名人主,心中是有,且还有很多,能富国强兵的同时,给治下百姓带来实惠,与康泰富裕...
但那些东西,不适合现在的夏军,也不适合当下时局,更不适合李信这名统治者...
因为这是乱世,是大争之世,大汉朝廷,或者黄巾三张,根本不会给他时间去施行摸索...
想要快速变强,只能走前人的老路,走先秦和赤帝的老路,因为已经有过往的成功者,证明了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其中的思想,以及理念,从河套之前的各种所为,也能窥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