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早上起床时,阿风的头痛得像是要裂开。
说是起床,其实根本没睡多久。昨晚凌晨搬完四具尸体,他和阿洒、敬缘三个人冒着大雨清理了庙前广场的血迹,这项工作干到了凌晨四点。
因为没有第一时间搬走尸体,又几乎都是暴力击杀,那四个人的血流得遍地都是。他们三个打着油灯拿着旧布,一块块石砖地将那些血混着雨水擦到台阶下,比以前耕田还卖力。
不仅如此,血水也不能滞留在十三级台阶上,他们还得继续往下清理,直到把所有血水推到台阶外的土壤中。
那样就万无一失了?说不定土壤会显现异常的颜色,台阶上会有残留的血丝和清理痕迹,他们的衣摆裤脚会沾上血印……
但那又能怎样,他们之后还检查了一个小时,若还有问题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一切搞定时,夜幕的漆黑已经变浅,黎明的微光已经穿透了东方的一角天幕。三人赶回家休息,还在站着擦干身子时几乎就能睡着。
如果那会儿敬缘也脱了身上被污染的祭祀服、只用一块旧布凑合着裹身子,阿风阿洒估计也没有精力再去看了。
他们只想睡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身心俱疲。
敬缘大概也是,比起羞涩扭捏,她更想赶紧回去歇口气。
一碰到床,阿风就像跳楼般坠入了无知无觉的睡眠。但只躺了几秒钟,他便被某个男人的声音叫起来了。
“阿风!”那个声音宛如来自遥远的天国,“起床了,有事做!”
他极其艰难地睁开眼睛,这副肉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
又是两声敲门和叫喊,来者似乎挺急的。
这声音是苏三爷罢……他也不睡觉的?凌晨五六点来找自己干什么?
阿风头昏脑胀地爬下床,踉跄着脚步开了门,门外刺眼的白光闪得他几乎要跌倒在地。
“喂,你搞什么?”苏三爷不解地问。
“什么……什么?”阿风喘了两口气,好不容易才能定睛看去,“怎么这么亮……?”
“朝早了不光?就来八点钟了喔。”苏三爷又打量了他一遍,“喂,死喽,满眼血丝的你?昨晚做什么了?”
听到这句话,阿风浑身抖了两抖,连忙按昨晚统一的口径回答:“我没睡好……缘妹说这场雨会引出邪祟,就一直担心。”
苏三爷斜眼瞄着他,又问:“当真?”
阿风眨眨眼,点头:“当然是真的……”
“装盆冷水洗面,村入边出事了。”苏三爷像在下命令,“再拿上家伙,同我出去。”
坏了……别是真出事了吧?阿风咽口唾沫,这才发现他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背上还有那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出什么事了?”阿风悻悻问。
“阿缘发了烧病倒,杨婆婆亦过了身。”苏三爷一脸严肃地说,“还有,昨日来的四个黎家的人失踪了。”
“啊?”后半句没什么,前半句倒是让他目瞪口呆,“阿缘病了?杨婆婆还……”
“所以叫你快些出来。”苏三爷催促,“我们要照顾阿缘,还要找人,村入边已忙开了!”
找人你们是绝对找不到的,看看敬缘才叫紧急。阿风不敢怠慢,赶紧打起精神就要出门。
“等阵!”苏三爷却在门口拦住了他,“你的雨衣呢?外面雨不小!”
蓑衣和斗笠染了血,已经扔进鬼门里了。阿风连忙回忆昨晚对的口供,回答:“它们之前坏掉了……我收了起来。”
三爷眨眨眼,又说:“那就拿把伞。”
阿风暗松一口气,拿起油纸伞出了门,又去院子里拿了刚放下三个钟的砍柴斧——斧刃上的血迹早就擦干净了,看起来跟新的一样锃亮。
苏三爷带着他去了敬宅门口,那里已经聚着不少人。康伯,阿洒,梨欣梨雨梨定龙甚至梨志云都站在门前,像是在等什么。
“哎,三爷来了。”两人一靠近,康伯便喊,“人来齐了?”
“来齐了。”苏三爷指了指身后的阿风。
“好,”康伯点点头,“现在你们一起行动,去找找梨致福梨福远他们。”
梨志云手里拿着杆老旧的国军步枪,表情烦躁而急迫,像是很为这件事恼火。
梨定龙和梨欣几乎是面无表情,但眼睛里隐隐透着股惶恐。
梨雨则是满脸的茫然和担忧,呆呆地站在梨欣的伞下。
“我带路吧。”苏三爷主动请缨,“一起在村内里里外外找一圈,总该看到。”
“那个……”梨定龙忽然开口,“为什么不分头行动?找得会快点。”
“现在不适合分散。”
苏三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驳回,
“今晚落的大雨冲垮了石桥,阿缘又突然病倒,加上有人失踪,村入边已经不安全了。”
联通外界的桥已经塌了?阿风阿洒心头一颤,这消息真是让他们又爱又恨。
“难道……”梨雨害怕地喃喃,“有不干净的东西?”
“别乱说。”梨欣连忙劝止,“爸妈可能只是去了……别的地方。”
但是这么个小村子,他们得去哪里才能让众人找不着?
阿风阿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看了看教他们心里发慌的十三级台阶和鬼门。
“总之快点去找找吧,我留在这里照顾阿缘。”康伯说着,却又叫住苏三爷,“三爷,你也留一下,素欢奶奶的事要你处理一下。”
“她的事?”三爷不解。
“对。”康伯点点头,看向梨志云道,“阿云伯,你带着孩子们去找找?你带了枪,加上阿风阿洒,可以保护大家。”
“知道了。”梨志云缓缓说着,领上拿着菜刀或竹竿的孙子孙女们即刻出发。
在跟上去前,阿风阿洒朝康伯问:“康伯,缘妹她怎么了?”
“今早六点多,她找我拿杨婆婆的药;当时她精神不大好,但我问了她说没事,就没管。”
康伯苦笑着解释,
“结果过了半个多钟,阿欣阿雨跑过来找我,说看到阿缘晕倒在了东厢房门前。我赶过去,发现她发着高烧,杨婆婆也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