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春潮,不明所以然上前给阮玉湖见了礼。
“嗯,你怎么回来了?”阮玉湖说话的声音都很低,生怕吵醒了她怀里刚睡着的小人儿。
“是主子让奴婢回来的,奴婢有要紧的事要跟您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春潮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阮玉湖冲着春潮点了点头,把自己怀里的孩子递给一旁的琼娘,随后便小心翼翼的迈着小步,走到春潮面前挥手示意她出去再说。
一头雾水的春潮也顾不得多想,赶紧紧随其后,跟在阮玉湖身后一起出去了。
“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直到走到了外面,春潮才敢开口问道。
“嗐,你是不知道刚才那小奶娃娃哭闹的有多厉害,任谁都哄不住,连她亲娘来了都拿她没辙。”
阮玉湖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调侃道:“我现在哪儿是什么老祖宗啊,她这个小祖宗可比我厉害多了。”
看着被拿捏住的阮玉湖,春潮没忍住笑了。
“你这丫头笑什么呢?”阮玉湖抬手就给了春潮一巴掌,“那场面你是没看到,我们这一屋子的人都哄不住她一个。”
“是,是,是,老祖宗您辛苦了。”春潮赶紧适时的送上了自己的马屁,不然她怕自己待会儿被拍成饼。
“嗯,是够辛苦的。”阮玉湖叹了一口气,这带孩子可真比处理政务还要辛苦呢。
“娇娇让你回来要做什么?”
被阮玉湖这么一问,春潮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是做什么的,她赶忙回道:“主子让奴婢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您,冯贵妃暂时还杀不得。”
“杀不得?为什么?”阮玉湖一脸问号的看着春潮。
春潮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知道,主子只交代让奴婢说,如果冯贵妃死了的话,要取些她的血存放好,奴婢猜应该是跟皇上有关系吧。”
阮玉湖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这件事等娇娇回来了,再做决定吧。”
刚才被李沐颜那小娃娃哭闹的生无可恋的阮玉湖,这会儿倒是庆幸若不是那小奶娃娃哭闹不止,现在这会儿冯媛媛人怕是都已经凉了。
被镇北侯叫住的沈天娇,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镇北侯。
当镇北侯听到李睿被冯媛媛下了情人蛊,并且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时,唏嘘不已。
“先帝虽然不是什么明君英主,但好歹他这个皇帝也算是做的不错,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大决策,但是却保证了云离没有内乱纷争,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这怎么到了他这儿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治国治国无方,就连治家他都管不好,竟然被一个女人拿捏到连命都要保不住的地步了!”
镇北侯叹了一口气,曾几何时李睿也是个有上进心的人,怎么现在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难道说,那个预言是真的?”
“预言?什么预言?”沈天娇好奇的看着镇北侯问道。
镇北侯笑了笑,说道:“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我陪他去给太皇太后祈福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云游的术士。”
“那术士给先帝卜过一卦,说云离的国运要从他那儿开始日渐落寞,三代而亡国。”
“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寻到天生凤命之人,由她取代李氏子孙,方才能保云离江山延绵不绝。”
“那先帝他信了吗?”爱八卦是人类得本质,就连沈天娇也不例外。
镇北侯看着女儿点点头,说道:“他自然是信了,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这种事情了,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都会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
“那术士虽说天机不可泄露,死都不肯说这天生凤命之人在何处,有何征兆。”
“但是对于一个已经相信了的未来天子来说,这都已经挑战了他的权威。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回来之后,找了越多的术士和高僧来卜卦推算这件事,但是那些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镇北侯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怀疑一旦在帝王的心里埋下了种子,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先帝为了杜绝这莫须有的事情,凭着心中的猜测,认为天生凤命之人必定是出生在皇亲贵胄之家。”
“所以就在他登基的那一年,皇室宗亲和世家大族家出生的女儿,三岁之内全部都被秘密赐死了。”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有人告诉他说,他登基的时候是他身上的龙御之气,最盛的时候,那么做就能压制住那天生凤命之人,就能使李氏江山延绵不绝。”
这桩多年前的秘事,早就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人们渐渐淡忘了,今日若不是镇北侯提起,恐怕就要湮没在历史得长河中了。
“果然啊,这帝王的心都是冷的。”想到那么多的孩子,只是因为一个术士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在尚不懂人事的时候就死了,沈天娇就忍不住叹息。
“阿爹,那么多的孩子,还都没有皇室宗亲和世家大族家的孩子,先帝全都杀了,他们怎么肯罢休。”
皇帝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是如果无德的话,那些皇室宗亲和世家大族们,也不会甘心听话,任由拿捏的。
“所以才说是秘密赐死的啊。”说到这里镇北侯又是忍不住摇头叹息,“他自然是知道,若是他下令将那些孩子赐死,势必会引起暴乱,到时候也就不用等什么天生凤命之人了,那些皇室宗亲和世家大族们,就能把他李氏家族的皇权推翻。”
“这种事不能明里来就只能暗中做了,他让当时的大内总管邱鹏,把皇室宗亲和世家大族家里凡是三岁之内的女儿,全部都排查了一遍。”
“然后从皇宫里他自己的女儿,贵妃生的淮安公主开始,一个个的开始暗杀掉。”
“那一年的时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只要是家里有三岁之内女孩子的,那些孩子全部都未能幸免。”
说到这里镇北侯回头看了沈天娇一眼,心里庆幸自己这个女儿因为晚出生两年,这才逃过了那场劫难。
“那时不管是上京城内,还是各州郡都因为这些孩子的死,陷入了恐慌之中。”
“后来还是他下旨,说发生这些事都是因为犯了煞星导致的,让人们都去祈福,所以才有了女儿节。”
“人们去祈完福,因为该杀的孩子都已经杀了,没有再出现家中有孩子频繁离奇死亡事件,所以人们也就逐渐接受和淡忘了这件事情。”
云离国的女儿节,其实就是类似祈福和庆祝的节日,在这一天里不管是养在高门大户家的女儿,还是养在低贱贫寒人家的女儿,在女儿节这一天里,都可以不受任何的约束,可以自由自在的出门祈福,庆祝和游玩。
是所有云离国的未出阁的女孩子们,最喜欢也最向往的日子了。
“他这招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啊,掩饰了自己的动机,我又让百姓们信服于他,果然是高手啊。”
镇北侯的话,听的她直摇头,身为君王本该是护佑这一国的百姓,可是为了别人口里的那些莫须有的荒唐话,就害死那么多无辜稚子。
先帝曾经在沈天娇心中,和蔼可亲的光辉形象,瞬间倒塌成为虚无。
“这就是帝王心啊,对百姓可以怀柔以待,也可以残忍至极。”
镇北侯与先帝两个人既是挚友,也是发小,彼此陪伴了彼此很长一段时间,最是了解对方的为人如何了。
“不过他并非是善终,这也算是上苍给他的报应了吧。”
“并非善终?”沈天娇抓住了很重要的信息,她抬头看着镇北侯问道:“阿爹,这是什么意思?先帝他不是突发恶疾才驾崩的吗?”
作为先帝的儿媳妇,原身沈天娇一直都是人淡如菊,她对权势没什么欲望,自然也不会想着去先帝面前露脸了,所以在先帝生病的时候,沈天娇并未像别人那样争先抢后的去侍疾。
所以先帝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又是怎么死的,她都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
现在猛然听到自己的阿爹说,先帝并非是善终,她这心里顿时觉得一阵恶寒。
“嗐!”镇北侯摇了摇头说道:“他哪里是突发恶疾啊,在他活着的最后两年,他因为服用了过量的丹药,而导致全身溃烂。”
“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想尽了一切办法,用了世间最好的药,也没能止住他身上的溃烂。”
“当时太医院的院正胡泽明,正是因为这件事被赐死,跟着一起去了皇陵陪葬的。”
“这件事除了先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之外,就连宫里的那个小兔崽子都不知道。”
沈天娇点了点头,如果这件事连李睿都不知道的话,那么先帝当时的情况的确很糟糕,糟糕到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连亲儿子都不能知道的地步了。
人生世事无常,一报还一报,即便是帝王,做错了事情也难逃天理公道的。
沈天娇从温泉别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了,这次秋桐一直坚持要跟沈天娇一起回宫,怕的就是有了什么意外,沈天娇身边无可用之人。
阮玉湖一直都没有睡,在等沈天娇回来,所以沈天娇回到毓秀宫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阮玉湖了。
“姑姑,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歇着?”沈天娇见阮玉湖还没有睡,还在等自己,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阮玉湖表面看起来身体矍铄精神还不错,但是实际上她的身体早就需要用药物养着了。
“人老了,觉就少了,与其睡不着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烙饼,那倒还不如等你回来,咱们一起聊会儿天得好。”
阮玉湖把桌子上给沈天娇,准备好的补品往沈天娇面前推了推,“把这吃了,不然你可没精力应付明天的事了。”
“好。”沈天娇乖巧听话的开始吃起了她面前的补品。
阮玉湖也不说话,就坐在沈天娇的对面,静静的看着沈天娇吃。
直到沈天娇吃完了,示意春潮把空碗撤下去之后,阮玉湖才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哦,也没什么,就是朝云说如果想要让皇上短时间内精神如常人一般,就需要把他的血和与他结契的冯媛媛的血,掺和在一起,然后再加上一些她特制的药服下才行。”
沈天娇这会儿只知道阮玉湖是因故没有去锦阳宫,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很庆幸冯媛媛现在还活着。
阮玉湖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冯媛媛今天没死,还真是一件幸事。”
“这可真要感谢你那宝贝闺女啊,要不是她突然哭闹不止,冯媛媛这会儿人都自己凉了。”
“我闺女?”沈天娇脑子一时短路,忘了杜美人已经把女儿给自己的事情了。
“沐颜,李沐颜,她现在是你女儿了。”阮玉湖一看沈天娇那迷糊的样子,就知道她十有八九,是把自己有闺女这件事给忘了。
“哦,是,是,是。”沈天娇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这才刚有的女儿,她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呢。
“姑姑,孩子一直哭闹不止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太医看过之后说什么了?”
想起那个瘦弱不堪的小丫头,沈天娇这心里就心疼。
“孩子很好什么毛病都没有。”阮玉湖说完了这话,抬头看着沈天娇说道:“丫头,你信缘分这件事吗?”
“啊!”突然被这么问的沈天娇迷茫的抬头看着阮玉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信啊,自然是信的,咱们娘俩如今能这么面对面的坐着,不就是缘分吗?”
“嗯。”阮玉湖点了点头,她跟沈天娇之间的确是有缘分,若是不然她以前跟沈天娇同在宫中差不多有十年之久,都知道对方却从来都没有过交集。
但是现在却可以面对面坐在一起不说,还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着,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