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得到要怎样去爱,却参不透云渡的爱是何种模样。
眼下,他莫名有些害怕。
——害怕一不小心,会把云渡那颗“坚定”爱着宿屿的心赶进逼仄角落,迫使她做出某种不可测行为。
每逢此种左不行,右欠妥,伤脑筋的时刻,苏诫只想往自个脸上甩几巴掌,惩戒惩戒自作孽不配活的自己。
……
却说云渡拉着离出了如故茶肆,立马她就放开了离,与他保持合宜距离。
离垂眸瞥着她,有些不高兴地:“用完了,就想扔掉是不是?笨女人!”
云渡反脸盯他,皱眉:“什么叫用完就扔掉?你是什么东西吗?还有,谁允许你叫我笨女人的?女人女人,这种没大没小的词是你该叫的吗?”
离不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当遮羞布,你跟苏诫怎么回事,干嘛突然对他态度那么好?”
云渡看着半年多没见,个头蹿高了不少,容貌也更英俊犀利的离,道:
“哎,我说离离,你是不仗着现在比我高了,就越发没大小了?”
“什么遮羞布,什么我对苏诫好,我哪里羞,哪里对他好了?”
“我就是不耐烦挨近他,才先走的。再说,我们不甩开他,如何能安心说话?如何听你说说你的王爷身份?”
离撇着嘴:“反正你就是拿我当遮羞布、挡箭牌了,我看清你了。以后我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了。”
云渡嗤笑:“原来光是长个,长脾气了,心性还是这么小孩!”
“好意思埋怨我利用你,方才你故意拿我家人挑衅苏诫,与我攀亲,逼得我焚纸时不得不把你介绍给天上亲人认识,口水都说干了!”
“我倒是乐意认你这个弟弟的,但你这不分长幼的习气可不好。”
“咱外祖生前可是纠察官风官纪的御史大夫,对礼教的管束很严格的,你现在是我们家人,不规矩些,当心他托梦敲打你。”
她严肃地说着,言语离带着反驳的怨怼,真挚的认得一个卓尔不凡的弟弟的喜悦,以及几分寻离开心的玩笑。
离眸色一暗,像闹脾气的小牛犊一样将脸高高别开:“别说了。真是后悔死了与你做一家人。”
“呵……”云渡嘴角抽抽,“说什么我利用你,看看你自己,才真是利用完我马上就后悔立下的誓约了!真的是……”
云渡摇头。
离叹气:“像你这样笨的女人,我都懒得与你说。”
他与云渡套近乎,本意只为给看云渡两眼总色迷的苏诫添堵,不是真的想与她以家人相称。
岸边焚纸时,她一口一个离离阿弟的跟亡魂说,可把他郁闷得无从分说。
他不想与她做姐弟啊!
只想成为她生命里情感中的男人之一。
不需要像苏诫那样是她的青梅竹马,纯情初爱;
也不需要像公子那样,是她命里救赎,眼里风景,想依偎相亲的人。
比不得他们对她意义深重,他只盼做她孤寂夜里,仰头望月时突然划星幕而过的一道璀璨落星。
云渡戳戳他峭拔的肩膀,“说了别叫我笨女人。阿姊不会叫啊?”
回头瞟了离的随从一眼,云渡贴近他耳朵问:
“哎,怎么你这次的任务不是去杀恶霸凶徒,竟是做起了王爷来?”
声若蚊吟,带着对离形象、性格的质疑。
离道:“你话说反了,杀恶霸凶徒只是我任务里一部分,而我真正的任务,是做好竹月深公子的下属,南窨的杀手。”
“你今日看到的我,才是真的我。嗯……不对,你今日看到的我,是被亲友手足残害未死成,在公子手里涅盘重生的我。”
“池慕……”
离抬手从后揽住云渡,连同她宽逸的带帽披风和手臂一起箍紧。
云渡挣了挣扎,不想给他搂。
大街上,两个大人勾肩搭背的,实在影响风气。
离反将她箍更紧,说不挨近点,讲的话被人听去可得了。
云渡一想,也是。
再想,不行。
关系表现得太亲密了,岂不更容易被有心人揣度?
她还是挣开了他,说慎重的话,不妨到入住的客栈坐下来慢慢讲,不急这两步路的耽搁。
离微垂着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傻姐姣美的侧颜。
温柔与冷冽反复变换,欲斥欲融,最后变得怏怏无彩。
不情不愿与她保持出距离。
他只是想多接触一下她,感受一些她身上的温度,和一直萦绕在她娇盈身躯间幽雅的香气。
他知道,他与她的交集,犹如夏夜流萤在葳蕤间闪烁,只是短暂几夜的耀眼。
留不下任何实质的东西。
或许,他于她,只如可以捉在掌心逗玩的宠物。
然而,她却不知,她蛮横霸道怜惜的神情举止已经触动到了他的柔软敏感的心,使他不知不觉产生了依恋。
……
天街。
永丰客栈。
离拉着云渡走进预定好的上房,传了两碗绿豆汤解暑。
离邀云渡坐下,把一碗冰冰凉凉的甜饮放置她面前。
正襟,道:“正式向你介绍一下,我叫钟离与燊,南武宗室子弟,已故太子的长子,如今南武的庭安王,离是我在竹月深的代号。你要记住我的名字。钟离与燊。”
“钟离与燊……南武皇族?”云渡清眸圆睁,讶异地看着冷峻骄傲的少年。
“你们这些皇室中人吃好了喝好了,是没事做吗,到处的晃,踹着踢着不是个王爷、就是个贵戚!”
“还一个个的都傲气得不得了!”说这话时,她脑海里浮现的是紫袍飘飘的毒嘴神医——问思归的模样。
“不是,栖叶公子与公子是久年故交,他偶尔去找一下公子我能理解,可是你……你怎么会顶着个皇太孙的身份出现在竹月深?”
“哦……”云渡恍然想起,“刚才在街上,你说自己被亲友手足迫害未死成,是公子帮了你对吧。”
“所以,你不是闲得乱跑,你是落难了!不好意思哈。我没想到你是这样身份,还以为你成为庭安王,是公子给的任务。失敬,失敬。”
说完,朝离柔雅一拱手。
离按下她的手,低低叹息:“失什么敬,父君在时,我或许是钟离氏孙辈里身份最尊贵的皇太孙。”
“自从十三年前父君薨后,我就成了南武皇室中地位极尴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