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婆罗王朝承袭至今,出现了最快最干脆的一次政权更迭。
一旁的史官已在战战兢兢的记录着:十九世王扎亚姆巴暗通胡人,以金帛矿藏赂之,不顾胡人日大为患之讳,故诛之,以亲王巴拉姆继位第二十世王。
姬尚韬接过了姬景铎的使团首官之责,已经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开口道:“大武以仁治国,辱于妄动侵袭,武皇陛下有义,将以联盟惠及泥婆罗福佑……”
这是一份早就提前写好的国书,洋洋洒洒,声情并茂,恩威并重。
在大武贸易联盟的诱惑和王宫外神机营狼兵以及大辽燕云铁骑的威慑下,殿内的巴拉姆和众官员都渐渐的从惊恐慌乱变成了期待。
泥婆罗这么一个建在雪山之中的贫瘠小国,只是因为地理位置而无可奈何,国人也是向往锦绣中原的。
姬尚韬接着说道:“大武与泥婆罗世代交好,昔泥婆罗先祖拓荒筑城,称王建国,我中原亦曾遣使庆贺……”
感情牌越打越深,巴拉姆越听越认真,萧猛和马哈阿迪两个打酱油的在旁不时捧哏,说着联盟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只有徐大春不理解,为啥泥婆罗第一任皇帝名叫王建国。
宴会是下午开始的,天色刚擦黑时,关于泥婆罗加入大武贸易联盟的合约已经签订。
这份提案没人反对,也没人敢反对,不说合约中的条款对泥婆罗大有好处,就说大武齐王死在了他们这里,若是大武追究起来他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尽管谁都心知肚明,这位齐王多半是故意死在这里的,只是一个逼迫的借口。
但没人敢说。
……
大武,京城。
今天的天气不错,整座御花园都沐浴在冬日暖阳下,林止陌在一张铺了虎皮的软塌上葛优躺,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手里拿着一份刚从西北送来的奏报。
泥婆罗的问题不出意外地解决了,很轻松,没有弄出半点水花。
林止陌很满意,放下奏报后拿起身边石桌上的酒杯,准备凑到嘴边时停住,转手泼到了地上。
这是敬姬景铎的,老六虽然造反通敌样样都做了,但毕竟死都死了,而且他这十几年里瞎闹腾,也没给大武带来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并且好歹临死前给他做出了点贡献,送他一程也是应该的。
御花园里一片宁静祥和,林止陌特地谁都没叫,独自来这里稍作休息,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他一时间有些怅然。
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会因为一些目标而继续努力奋斗,林止陌也不例外。
虽然他是被动的做上了皇帝,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他没有过固定的目标,一切都是随机应变而生,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些曾经出现在他面前的敌人就是他继续生存下去的目标。
从最早时的宁嵩专权,小黛黛垂帘听政,到之后的内阁铁三角,林止陌都一一顺利解决了,并将一个垂垂危矣的大武开始重新扶正,开启新气象。
再后来就是宁嵩造反、叛逃,北方鞑靼,西北大月氏,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可现在走着走着,甸亚大汗死了,傩咄篡权了,可延部转去大月氏了,和鞑靼翻脸了,宁嵩来和他结盟了……
现在连姬景铎也死了,林止陌发现他的敌人又少了一个,如今他仅剩的目标就只是等着大月氏和鞑靼尽情互殴,他只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收拾烂摊子就好。
身为一个皇帝,这种忽然发现自己没了对手的日子好像变得十分无聊起来。
林止陌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他算是发现了,虽然自己总说想要做个昏君,可是做着做着好像人生轨迹跑偏了。
现在整个大武天下都没人觉得他昏,反而都说他是古往今来少有的明君圣君,市井坊间到处流传着他的传说,酒楼茶肆间还有不少说书人拿他的辉煌过往编成了话本在到处流传。
林止陌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是自己让百姓开始吃饱饭了,也让很多人赚到了钱,民间的冤假错案也在明显减少。
如今百姓们大年初一都是先对着自己的画像拜拜,然后再去庙里上香的,因为自己这个皇帝比菩萨好用,整个大武皇朝正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自己如果是在一个仙侠世界该多好,这样的话就可以收取无数功德,早日成仙。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做的缺德事也不少,这么两相抵消下来还不知道哪一边更多。
胡思乱想中,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在这么舒服的阳光下打个盹。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启禀陛下,宁王求见。”
林止陌只得重新睁开眼,懒洋洋道:“传。”
宁王匆匆而入,脸上又是一片憔悴之色,来到林止陌身边毫不客气的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林止陌失笑:“皇叔最近没去喝花酒?”
宁王又倒了一杯,像是很久没喝过酒的饥.渴模样,吐槽道:“喝什么花酒?在家陪你皇婶的时间都不够。”
林止陌故作惊讶状:“哟!皇叔这么守男德?”
宁王沉默片刻,叹气无奈:“男德是什么?还不是靠穷撑着?”
林止陌愣了一下,深表同情,但同时也不免疑惑。
“婶婶就算管皇叔管得严些,也不至于喝花酒的散碎银子都不给你吧?”
宁王翻了个白眼:“平日里不会,但最近晴晴心情不太好,连累我也遭罪,她何止不给零花钱……唉!算了,说多了都是泪。”
林止陌心领神会,左右看看没人,低声问道:“皇叔你……最近不行了?”
“胡说,本王年富力强,哪里不行了?”
宁王勃然大怒,顿了顿咬牙道,“这事说到底,根源在陛下你这里。”
林止陌吓了一跳:“皇叔你可别乱说,婶婶不满……不开心关我什么事?”
宁王斜睨向他,冷笑一声:“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