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哭起来,说,你们别再生事儿了好不?我床头柜子里的一条白金项链是那年我出门子的时候,你姥娘送给我的,据你姥娘说能值万把块钱。你现在拿去变卖,先把房贷还上去。
赵起来的小姨没有理会她妈妈的话,转身出去了。她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给她丈夫打了一气电话,把有关一万块钱的事儿又讲了一遍,顺带着也把赵起来被人骗的事儿抖搂出来
起来小姨的丈夫也是附近的人,与家人言来语去之间就把起来被骗一事说了出来。
赵起来被骗的事儿,赵起来的妈妈不准家里人对外说,叮嘱家人,任谁都不能提起闺女儿被骗的事实,一旦有人问起赵起来怎么不回婆家去了,他们家不能承认闺女儿起来已经嫁过人了,只说之前两年赵起来到外地的一所美术学校学美术去了。现在不回去,是因为赵起来学习结束了,不需要再待在外面。同时交代赵起来也统一口径,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实话。再说当初骗子陈贵生以假名“张有志”来接赵起来的时候,村子里没有多少人知道,即便那些耳聋眼花的家伙掌握实情,孙叫枝和赵振邦一口否认,他们难道能把已经结了婚的标签硬贴在赵起来身上?
说实话,三年前把闺女儿赵起来这么嫁出去,不单是她孙叫枝稀里糊涂,包括赵振邦也是脑子里浆糊一片,在没有彻底摸清男方底细的情况下嫁闺女儿,不能说她没有抱着将闺女儿推出去,松了口气的态度。怎么说呢?这个家除了长年累月要还房贷,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小东西要侍弄,婆婆也已经七八十岁了,要不是她强撑着身体,帮他们照料一对儿双生,自家妈妈帮着带老小,她和赵振邦估计连房贷也还不起。赵起来出嫁的时候,她没有安排任何动静,连大门上也没有贴红对联,也没有通知村子里的任何人,一车就被骗子“张有志”拉走了。现在,赵起来两年给人家生了两个孩子后,又被人家偷偷送了回来。现在已经两年多三年不见了的赵起来重新出现在赵油坊村,无论如何不能对那些多嘴多舌的人说实话?
就跟原先夫妻俩商量好的一样,把赵起来在外的近三年时间说成是赵起来考上了一所学习画画的专业学校,现在学习结束毕了业,自然就回家来了。
起来从外地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赵油坊村传开来。本来赵起来离开的时候就没有多少人知道,现在从外面回来了,也没有多少人关心。当初赵起来出嫁的时候,她奶奶憋不住对村子里处得比较好的人说过孙女儿结婚的事儿,但是那个人在赵起来回来之前就已经因病离世埋在地下了。就是说,村子里基本上没有人知道赵起来是一个结过婚的女孩儿了,就算有人知道,孙叫枝一家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
这边安排好赵起来的回家原因后,孙叫枝不管不顾,立即打电话给她妈妈和两个妹妹,让他们守口如瓶,不准许她们任何人再随便乱说赵起来结婚被骗的事儿,谁要是嘴把不住缝传出去,她跟谁没有完!
赵起来的二姨和妈妈关于赵起来倒没有说什么,只有小妹当初因为借钱的事儿气不过,对丈夫如实说了起来结婚被骗的事儿,如今看大姐发了疯似的交代她对起来被骗的事儿一定要严守秘密,守口如瓶,她竟然有些害怕,不知道要是把起来结婚的事儿说出去,大姐能干出什么样的危险动作来?
小妹立即要求丈夫关于她外甥女儿结婚被骗的事儿千万千万不能再对外人讲,甚至还要否认以前通过他的嘴传出去的有关起来被骗的事儿!
小妹的口气很严厉,丈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她怎么了?小妹没有解释,只是严厉地要求他,把那事烂在肚子里好了。
赵起来回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孙叫枝原先还想着向赵起来丝丝缕缕问清楚来龙去脉,无奈赵起来有些事情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并不知道那个真名叫陈贵生的男人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她一会儿说是海南,一会儿又说是福建,说是海南吧,她也只是在一辆汽车上看见“海南”两个字,但也不能光凭那辆汽车上的那两个字,就确凿地判定她所去的陈贵生的家就在海南。
到底在哪儿?孙叫枝两句话一问,赵起来就着急,一着急,她就越来越糊涂。
本来,满腔怒火的孙叫枝激愤之间,还冒出来打官司,起诉骗子“张有志”的念头,鉴于赵起来上述的表现,等她冷静下来,遂放弃状告看不见摸不着的骗子“张有志”了,一来是自己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他们家的全部力气都用在如何每月按时把房贷还齐上;再者骗子“张有志”跑得踪影全无,连他的家乡居处都摸不清,如何起诉?
赵起来受骗回家来了,也是同样的原因,她和赵振邦也没有心力管她的事儿,但是赵起来是一个大活人,也才十六七岁,一辈子还长着呢,总得给她寻摸一个好些的归宿,看能不能在赵油坊周边为她找一个愿意接纳她的人家呢?
以前孙叫枝信誓旦旦对人说,赵起来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谁放弃,她都不能放弃,让赵起来一辈子都跟在她身边。现在不是孙叫枝变了心,而是势易时移,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确实管不了赵起来了。
孙叫枝曾经有一个想法,自己在屿石县城贷款买的房子今年就要交付使用了,她准备稍微搞一下装潢就搬进去住,同时两个双胞胎儿子也已经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儿子一旦在屿石县城里读了幼儿园,婆婆的闲暇时间就多了,一天之内只需要早晨,中午和傍晚三次接送一下就可以了,那剩下来的时间,完全可以照顾赵起来。孙叫枝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给赵振邦听,没想到赵振邦一下子就把她的方案给推翻了,说他妈妈自从爸爸去世后,精神和体力已经大不如前,能把他们的两个儿子带大就很不容易了。妈妈的腰明显地弯折下去,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站直了,喘气声里的丝丝拉拉的噪音越来越明显,咳嗽吐痰也不能像以前弹弓射石子儿一样利索,一口痰从肺腔子里吐到地上得花上分把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