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已死,谁胜谁负,无从分辨,阁下如何笃定铸剑谷已归神华宫所有?难不成,这天灾乃王妃所致?”神堕之祸,非人力所能及,如此一来,便可将胜负湮没于这凶恶的天谴中。
“然而,老谷主死了,王妃却还活着。”司空御盯着姬剑星的脸冷冷地笑道,“姬谷主请回吧,否则,刀剑无眼,休怪在下无情了。”
若要论实力,姬剑星自然不及司空御,因此他不会蠢到和司空御直接交手。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上官韬的出现让他抓到了一丝希望。
“殿下!草民有事求见!”
本意就是为姬剑星与姬玉影而来,上官韬故作姿态地望了一眼,抬步向他们走来。
“姬谷主,匆忙求见本王有何要事?王妃玉体欠安尚需静养,谁让尔等在屋外如此喧哗?”
“殿下恕罪,草民此番是走投无路,有苦难言啊!望殿下王妃解救铸剑谷一番。”
“哦?该不会是各门派认为此等凶险天灾乃铸剑谷所设陷阱,因而要求姬谷主给出答复吧?”上官韬开始明白为何沈云舒执意要在铸剑谷中引发神堕了。
目睹神堕之人除了身负重伤的沈云舒之外无一生还,各大门派损失惨重,自然要找人给出交代。眼下各派仙灵长老尽殁,他们怎敢去触神华宫这个大霉头?更何况,神堕落于铸剑谷中,让铸剑谷担起这个罪名也是最为合适的。
姬剑星微微一愣,抱拳低头叹道:“殿下明鉴,正是如此。铸剑谷立派数百年,只长于铸剑,于灵术造诣并无大成,怎能唤得此等天灾?今天降大祸于我铸剑谷,各派伤亡惨重,其弟子们不明真相,恐无法回禀师门,皆欲将此大难推于我派。如今以八门十六派为首的各门派逼上门来,要求我派于今日内需给其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将要将此事回报各师门,铲平铸剑谷。”
“可这又与清懿何干?”上官韬挑挑眉,故作不解地问道。
“虽无直接关系,可各派长老皆是因王妃与老祖宗的约定聚于那灾祸之地。今老祖宗已殁,除了王妃殿下,又有何人可明辩那天灾真相呢?望殿下可怜铸剑谷数千弟子,求得王妃出面,救我铸剑谷于危难之中,草民代铸剑谷弟子谢过殿下,谢过王妃救命之恩!”姬剑星别无他法,屈膝跪下,只求上官韬能点头答应。
“爹!不要跪这些卑鄙小人!”姬玉影见状大为不悦,一边瞪着上官韬等人,一边想要拉起姬剑星。
“云舒!跪下!眼下是容得你任性的时候吗!”姬剑星低声怒喝,一把拉着姬玉影跪于地下,回头对上官韬磕头道,“殿下,小女无状,望殿下恕罪,草民愿为其受过。只要殿下可以救得铸剑谷,草民愿为牛马报答殿下。”
“哦?”上官韬玩味地笑道,“我只要你答应本王一件事便可。”
“殿下尽管开口,草民万不敢推辞。”
“本王希望,你将女儿许配给司空御。”
“不行!”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司空御回头望了失言的上官映雪一眼,一脸的春光灿烂。
上官映雪自觉失言,却也不能作罢,硬着头皮对上官韬说道:“殿下,你无权干涉我们神华宫的事情!”
上官韬望着上官映雪笑道:“那本王去让清懿下令如何?”
“你!”上官映雪气结,瞪着笑得一脸开心的司空御低声骂道,“合欢尚知时,青狼却薄情!衣冠禽兽!”
司空御内心早有神女,怎会不知上官韬仅是玩笑,不过趁机看戏罢了。可姬玉影却不知其中底细,怒而起身,指着司空御骂道:“要我嫁给这个禽兽,做梦!我就算是死了也要化为怨魂看着你堕入地狱!”
看着上官映雪与姬玉影那快要将自己瞪穿的目光,上官韬也知玩笑过了头,顺着姬玉影的话下了台阶:“姬谷主,本王见姬姑娘似有不悦,此事再议吧。”
“云舒!”姬剑星再次喝住了姬玉影,转而嗑首道,“殿下,这桩婚事草民替小女做主了,只求殿下救我铸剑谷数千弟子。”
有求于人,怎能不忍气吞声?姬玉影自小便是他的掌上明珠,自己何曾委屈过她?可眼下若不求得上官韬与许清懿出手相助,只凭铸剑谷一谷之力要与如此众多的门派为敌,无异于蚍蜉撼树,届时他能否保得住姬玉影的性命都是未知之数。若是姬玉影嫁给了司空御,不谈有瑞王上官韬做媒,但凭司空御千机宫宫主的身份,对姬玉影而言便是一道令人安心的保命符,不会有人愿意无故惹上一个神出鬼没的杀手组织的。
“忙本王会帮的,婚事还是要双方都乐意才好。”
“这……”上官韬答应得太过爽快,让姬剑星有些愕然,“不知殿下要如何相助?”
“简单,只要一言即可。”
“何言?”
“铸剑谷,姓许。”
“这……”
“怎么?”上官韬抬眉问道,“不乐意?”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本王就问你同意,还是反对?本王只关心属于清懿的东西。”
话说到了这份上,姬剑星也清楚上官韬的意思了,若是铸剑谷不附属于神华宫的话,他绝对不会插手此事的,自然,许清懿更不可能插手。
一旦铸剑谷附属于神华宫,自然会受到这个神通广大的组织的庇护,更与皇族扯上了关系,江湖门派万不敢随意对其如何。只是,铸剑谷立派数百年,一向独来独往,不附属任何门派,任凭八门十六派与雨轩宫斗得怎样激烈,势力再如何庞大,他们也从未亲附,当然,他们没有给对方留下对自己动手的借口。
“好自为之吧,本王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虚度。”上官韬将袖子一甩,转身欲走。
“殿下!草民同意了……依照老祖宗与王妃的约定……铸剑谷从即日起从属于神华宫门下……”姬剑星无力地低下了头,百般不愿地答应了这个他本想寻机推翻的约定。
命数由天不由己,形势所迫,再如何不愿,没有了姬剑风的铸剑谷,只能寻求神华宫与皇族的庇护,才能从各派的獠牙下逃生,只是他不知,这命数,却是由沈云舒一手安排的,陷阱。
“既然如此,姬谷主便可以安心回去了。放出消息,自然无人敢为难铸剑谷的。”
见上官韬准备离去,被姬剑星拉着的姬玉影突然挣脱身来,上前拦住了他:“王爷请留步!”
“怎么,姬姑娘还有事?”上官韬微微一笑,“莫不是姬姑娘改了心意,愿与司空宫主喜结连理?”
姬玉影先是一愣,随后怒而骂道:“王爷莫要拿民女玩笑,民女死也不愿嫁与那种禽兽不如的人!只是民女心有怨恨,望王爷替民女做主!”
“唉……姬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司空御之事,本王做不了主,神华宫之人,本王从不过问。”上官韬知晓姬玉影希望自己为其母之事做主,可司空御向来放荡不羁,自己哪管得着?
“那就是说……王爷不管了?”姬玉影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怨恨。
“神华宫之事,一律由清懿做主,本王不会过问。”
“那么……若是有一日……他意外暴毙,王爷也不会过问的吧?”怨恨之中的杀意,已经无法掩饰。
姬玉影落在司空御身上的目光是那般冰冷,可他依旧泰然处之,一脸笑容地回答道:“姬姑娘,想杀我的人不少,不差你一个,只是今日过后,你未必找得到我,想动手,可要趁现在。”
他是千面魔君,一人千面,面具之下是何面目,无从知晓,面具之外毫无破绽,无从辨别,这便是他独步天下,成为江湖第一流杀手的绝技。
“影儿!住手!”在姬玉影拔剑之际,姬剑星适时地按住了她的手。
“爹!不要拦我!你不知道,他害死了娘亲,我一定要杀了他为娘亲报仇!若是没有他,娘亲又怎会惨死在千机宫杀手手下!”
“爹知道!”姬剑星在姬玉影耳际低声吼道,“那又如何?杀了他与神华宫为敌吗?你要铸剑谷几千人为你娘陪葬吗?更何况,你杀不了他。”
姬玉影松开了握剑的手,整个人埋在姬剑星怀里失声痛哭,不住地颤抖着。当一个人充满怨恨而又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痛苦,撕裂心扉。
“姬姑娘,勿念天外仇,谨防近身忧,太过单纯的话,会重蹈覆辙的。”司空御摇头轻叹,颇有深意地告诫道。
“我不会放过你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姬玉影抬起泪眼,内心依旧被失控的怨恨充斥,乱了思绪。
“唉……果真没懂。”司空御一声叹息,也不愿再多言。
却在此时,本应在屋内疗伤的沈云舒在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气息的情况下悄然出现,着实令众人吃了一惊。
“够了,司空御,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她,我可不希望我的手下之间互相仇视搞得鸡犬不宁的。”
“宫主,杀手的原则,便是不能出卖雇主,您这要求,未免有些……”
沈云舒抬头淡淡地扫了司空御一眼,毫无波澜地回答道:“你还当自己是杀手吗?若是,那我不强迫你回答。”
司空御闻言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宫主说的是,属下冒犯了。”
姬剑星惊讶地望着对沈云舒一脸谦恭的司空御,内心的浪涛怎可用言语表达。不止是千面魔君对她毕恭毕敬,更可怕的是这短短半日,她居然一身素衣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分明亲眼所见她一身血污,遍体鳞伤地被上官韬抱回屋中,身上的伤口之深,绝非一时可愈。即便她是强忍伤痛用衣裳遮住了伤口,可之前她的脸分明被冥水毁了大半,此时却是一张玉颜粉嫩如初,如玉温润,丝毫看不出冥水的腐蚀痕迹。
“千机宫与铸剑谷素无瓜葛,自然不会无故杀害谷主夫人。杀手杀人,无非就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夫人之死,自然是有人出钱雇佣。适才我也说了,姬姑娘须防近身之忧,这买凶之人,便在谷中。”
“什么!”司空御的话出乎意料,让姬剑风与姬玉影都有些措手不及。
“试想,夫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能在江湖中结下何种冤仇?即便是因铸剑谷与人结怨,那杀掉一个不晓灵术,不通铸剑之道的谷主夫人又有何助益?因此买凶之人自然身在谷中,所结仇怨,自然是逃不过妒忌情仇。如此想来不是简单多了吗?谷主夫人一死,何人能得到最大利益?我想,姬谷主应该明白买凶之人是谁了吧?”
“莫不是……”姬剑星心中已经了然。
“虽然当年她本欲将姬姑娘一并除掉,可与千机宫签订契约之时却只写明了要杀掉谷主夫人。因此当年我见姬姑娘年幼,心有不忍,出手将其救下,带回了铸剑谷,吩咐姬谷主好生照顾,千万别令其再招毒手。时至今日,那人已有身孕,为了让她的孩子继承铸剑谷,说不准,当年的事会再次重演。”
“作孽啊!作孽啊!”姬剑星捶胸咒骂道,脸上满是痛苦。
“凶手……是二娘?”姬玉影愣愣地跌坐在地,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好了,你们想要知道的真相就这么简单,真要报仇的话,去找你们身边的那个人,说到底,还不是你滥情导致的苦果。”沈云舒的目光从姬剑星身上移到上官韬身上,淡淡地望了他一眼,表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至于司空御,我不可能会为难他的,你们也别有什么痴心妄想。记住,你们已经是神华宫的人,那么就应该遵守神华宫的规矩,听从我的命令,否则,你们应该明白失去神华宫的保护如今的铸剑谷会落得何种下场。韬韬,我们走。”
简单地处理完司空御与铸剑谷的恩怨,沈云舒便转身离去。
上官韬快步跟上沈云舒的背影,才刚入房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匆忙一看,却见沈云舒倒伏在床上,吐出的血将水色的缎被染得点点殷红。
“云舒!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上官韬惊慌地将沈云舒抱在怀中,仔细地查看着她的状况。
“没事……只是一时没压住体内残留的煞气,不碍事。”
“煞气?你体内怎么会有煞气?”
“说来话长,这煞气并不是你所想象的,只是我暂时没想到如何形容随口说的,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神的恶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