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给许运擦了擦头发。
但下车的时候还是看得出来,这人脑袋泡过水。
头发少点短点就好了。
下车的瞬间,凉风一吹,许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糖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迟迟没有离去。
杜美娟已经看到他了,但没第一时间过来。
许运绽放笑容,冲江糖挥了挥手。
“没事的,先走啦。”
……
“落汤鸡啊,骗小姑娘,被泼水了?”
杜美娟上车后头也不回地调笑道。
“怎么可能。”
没看到人小姑娘还舍不得你儿子走吗?
许运把手机递到前面,杜美娟侧目望来,看到的正是江糖给许运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背后是一片大水池,一条长长的轨道尽头,是露出的小半个车头,
事故发生前的现场照片。
“哎,长这么大了,下雨了还不知道跑。”
“……没事,洒洒水,反正不会感冒。”
“骗取同情心?”杜美娟整起了阴谋论,声音压低了一点,“亲了?”
那是他不跑吗,那明明是有只小猪队友往事发现场凑。
他能怎么办,只能当肉盾啊。
虽然他也知道会“下雨”就是了。
……
有点难受,脑袋有一点发昏。
肯定只是累了。
许运回到家直奔房间,没洗澡,顶着还没干透的头发就朝床上躺了下去。
那水又不干净,能直接枕到枕头上……
也真是没强迫症。
给江糖发了个消息,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一觉起来,房间是黑的,拉开窗帘,外面也是黑的。
什么情况,几点了,我在哪,时间都去哪了?
许运皱着眉头,只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痛,睡了不知道多久,脑子沉重得发昏。
四肢无力,身上忽冷忽热。
什么意思?
中邪了?
为什么宁愿相信玄学都不相信现代医学,
因为男子汉是不会感冒的。
许运艰难地扶着椅子起床,裹着外套来到客厅。
客厅亮着灯,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爸,我妈呢?”
许运开口就震惊了,嗓子好像有点哑。
许立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楼下打牌去了,你这声音怎么回事?”
“哦,我……”许运刚想回答,却好像高延迟终于转过来了一样,瞪大了眼睛,“爸你啥时候回来的?”
许立言沉默两秒,道:“你要是昨天没见过我的话,我应该就是今天回来的。”
许运忙凑到许立言边上,伸出手腕递给老爸,眼里有着期待的光芒。
“……”
许立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犹豫着朝一边挪了挪屁股,“什么意思?”
把脉?儿子找了个女朋友,他自己怀上了?
“你看看我是不是中邪了,我感觉我有点不舒服,可奇怪。”
许运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这不就是感冒了吗?”
许运摇摇头,语气很平淡却又很坚定:“我不会感冒,所以肯定是有人给我下了咒。”
所以下了咒能把脉把出来?
许立言无语地把手按在了许运脑门上。
“哎我没病!”许运抬手就要去拨老爹的胳膊。
许立言把手收回来,道:“有点烫啊,发烧了。”
许运起身就走了,“算了,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你晚饭还没吃。”
杜美娟当时看儿子睡得死,都没叫他吃饭。
“不吃了,吃不下。”
你这不就是单纯的病了没胃口吗?
“喝点热水。”
“不用不用。”
……
开玩笑,怎么可能是感冒。
他还能再洗一个冷水澡。
许运倔强地想着,真的来到了浴室,伸手摸向了洗手台的水龙头。
咋地,花洒不用,你要用洗手台洗澡?
冷水哗哗冲刷过指尖,许运忽然清醒过来。
踏马的我在干什么!
还洗冷水澡,日子过不下去了是吧。
理智一点理智一点。
这么想着,他打开了热水器。
他冲了个热水澡。
还是不够理智,烧糊涂了,完全没有不能冲澡的念头。
热水划过身体的时候还是很舒服的,许运感觉自己好了。
好到感觉自己还可以做一张数学试卷。
想着想着,他就真的开始写起了作业。
直到一通电话的到来。
“hello~你醒了嘛?”
那头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咳咳,美女你好。”
许运特意清了清嗓子才开口,然而沙哑的嗓音还是很明显。
甚至好像有点更夸张了,但他只是皱了皱眉,想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用力裹了裹外套。
嘴巴再硬,身体不舒服了还是会下意识地穿多点。
只是已经有点晚了。
而且好像……不该接电话。
明天肯定就好了,就不会听出来了。
“啊?”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很震惊的声音。
江糖急忙追问,声音变得有些着急起来:“你生病了?”
“生病,生什么病,我没病。”
许运抛出了否认三连。
结果那头却没什么声音传来,许运这下有点慌了,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过了几秒,江糖吸了吸鼻子,声音轻轻的。
“你、你在床上吗?”
许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在卧室,写作业。”
“你上床好嘛,我们先不写作业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在哄着不听话的小孩一样。
俨然是觉得他应该好好休息。
许运这次没有嘴硬哪怕一句话,他老老实实地上了床,裹紧被子关好灯。
两手在胸前抱着手机,样子有点蠢。
上床时窸窸窣窣的动静传到了电话那头,不一会儿,许运说道:“我上床了。”
“嗯嗯,你头疼嘛?”
“不疼,量过体温了,没有发烧。”
“那、那你声音怎么……”
“啊好吧,就是有点感冒了,睡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许运让声音轻快一些,故作轻松地从被窝里直直伸出手来,像是自己还生龙活虎地要去抓吊灯一样。
“喔。”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好像也松了口气,“那你有什么想听的歌嘛?”
“我……”
许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能真的有点烧傻了,躺下后脑袋越发胀热起来。
“你要唱给我听吗?”许运笑着问道。
“嗯嗯,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的。”
江糖其实不是很会唱歌,许运也知道。
他有心捉弄一下女孩,让她唱首奇怪的歌,好让她放心一点。
可身体实在有点吃不消。
听到江糖的声音后,身体似乎一下子就绷不起来了,没什么力气,头也越来越昏。
许运用力地眨了下干涩异常的眼睛。
“那就……《不怕》吧!开始吧问雅妹妹!”
“好。”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传来了舒缓悦耳的歌声:
“雨点一滴滴地落下,彩虹挂在蓝天的家”
……
“我有勇气我都不怕,管它寒冬炎夏,我很坚强大步地跨,我停不住步伐~~”
……
“许运?”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
……
“许运?”
……
“晚安啦。”
电话没有挂断,电话那头传来女孩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若隐若无的啜泣声。
许运的房门轻轻地掩上了些。
……
第二天一大早。
窗外熹微的阳光里,清脆的鸟鸣婉转动听。
新的一天美好而又充满希望。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从中走出。
江糖鼓起勇气要去按门铃,却赫然发现门锁上竟然插着钥匙。
还贴着一张小纸条。
‘糖糖直接进来吧,叔叔阿姨有点事要出门,今天晚上才能回来,麻烦你照顾一下许运哦,他发烧了’
这……这,可是她没和任何人说过她要来啊!
江糖看着上面的字,感觉小脸都有些滚烫起来。
什么啊,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晚上才回家啊!她又没有想躲着他们!
其实很开心,许运妈妈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
江糖深吸了一口气,转动钥匙,轻手轻脚地换好拖鞋,关上屋门。
真是的,直接把钥匙插在门上,虽然她真的来了……
但还是很不安全的啊!
家里很干净,早晨的阳光透进窗户,一切都很安静美好。
就是有个病倒的家伙还在呼呼大睡。
江糖轻手轻脚地走进许运的卧室。
似乎是生病的缘故,许运睡得很安分,被子都整整齐齐的,只露出一个脑袋。
嘴唇带着点病态的苍白,脸色不是太好,睡梦中的许运眉头紧皱着,仿佛很难受的模样。
江糖一下就苦了小脸。
都是因为……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所以才害得许运没有跑开。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蠢到往人家那里跑啊!
最后还是许运给她挡了下来,她只是傻傻的呆在人家怀里。
江糖蹲下身子,凑近了去看许运的脸。
虽然没有到顾槿言那种程度,但江糖觉得许运这张脸越看越帅。
少年脸庞的线条很优美柔和,黑色的碎发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沉稳而明亮,如果不是因为皱着的原因,他的两道眉毛其实很修长而轻盈。
似乎是被阳光刺激到,又可能是被人注视的感觉影响到了。
许运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微眯的双眼不能捕捉到非常细节的画面,但有些重点是他不可能略过的。
当女孩绝美而柔和的小脸映入眼帘,许运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震惊地看着床边的女孩。
良久,他躺倒回去,紧闭双眼。
起猛了。
心里默数两秒,许运这才直挺挺地爬起来,然后才睁开眼。
正好对上了女孩仰视过来的视线。
小家伙眼里闪着光,乖乖地蹲在床边,就那么抬头看着他。
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两肩,柔和着女孩原本就娇嫩可爱的脸部线条。
“你…怎么来了?”
许运忽然笑了,抬手捂着额头,有点尴尬。
刚起床,自己的气色肯定很糟糕。
而且这一摸,还真有点烫啊。
许运微微皱了皱眉,这才感受起了身体的状况。
还是很难受,使不上什么力气,脑袋昏热疼痛。
但好像思维的运转不再那么僵涩了。
我昨晚都踏马做了什么啊!冲热水澡?
怎么不冲死你呢?!
“对不起,我感冒了。”
许运道歉。
江糖摇摇头,伸手去摸许运的额头。
“还这么烫啊……”江糖皱起了秀气的眉毛,“你是不是昨晚就发烧了啊?”
“…没,昨晚睡觉前只是有点昏,可能是昨天洗了个热水澡,着凉了。”
许运犹豫半秒,决定骗人。
怎么不算呢,他没自己摸过额头就不算发烧。
江糖咬着嘴唇,眼里又弥漫起了一层水雾。
“对不起……”
“你道啥歉啊。”许运愣了愣,笑着伸手点了点女孩的额头,“你给我洗的澡啊?”
江糖闻言小脸一红,但她还是摇摇脑袋,自责地小声说道:“我昨天应该叫你跑的,但我跟个傻子一样害得你只能……”
“没有的事,其实我故意的啦,我知道人家要发车了。”许运耸耸肩。
“……啊?”江糖有些呆滞地抬起了头。
“嗯啊,毕竟总感觉把女朋友护在怀里,替她挡住溅起的那一大片浪花,是一件很……”
“太笨了太笨了!”
江糖忽然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咬着嘴唇,“这有什么好……”
说着说着,江糖停了下来,然后低垂着脑袋坐在了许运床边。
许运看不见她的脸,但直感觉这个架势,下一秒就要抬起小手用手背抹眼泪了。
“哈啰?”
江糖还是不说话,小手攥着许运的床单越攥越紧。
许运有点紧张。
“许运……”
江糖忽然轻声地开口了,但还是低着脑袋,像是不敢去看他。
许运忽然就有点懵了,身边的女孩低着头,仿佛一下子就和他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等等等等,这个架势下一句不会是“我们分手吧”?
死因:自大地为了“Romantic”而没有爱惜自己身体,被判为情绪不稳定的极端男友。
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就在这转瞬之间,原本头痛脑热的症状已经消失不见,只余心脏剧烈而不安地泵动着。
“那个……”
江糖忽然伸手握住了许运的手,只是脑袋还死死垂着,“你爸爸妈妈说他们今晚才回来。”
许运顿时错愕地看着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江糖抬起脑袋,此时一张小脸已经羞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但女孩脸上的表情却从未有过如此坚定。
“等等等等!”许运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靠在了墙上,“你怎么知道我妈他们……”
“阿姨他们早上给我留了钥匙,我过来就看到了。”
江糖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们让我照顾一下你。”
“不是,他们怎么会知道……”
许运还是觉得不合理,怎么想都不合理,虽然现在脑子有点烧坏了,但他觉得要是自己没发烧的话还是一样会觉得不合理!
只是江糖没有给他思索的机会了,小家伙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江糖直接爬上了许运的床,只不过现在还在被子外面。
我靠!
许运愣住了,真真正正的愣住了。
直到被女孩压倒在床上,他才瞪大了眼睛。
许运想反抗,忽然感觉使不上力。
最后他只能像个小媳妇一样侧过头面壁。
“等一下等一下,江糖,糖糖,糖宝!”
许运喊着,脸都有些憋红了。
这真的使不得啊!
你可以不懂事,但我不能不懂法。
女孩的长发垂落而下,仿佛两席帘子,遮住了两人的脸。
少女清丽脱俗的面孔近在眼前,细腻的皮肤白里透红,两片薄唇嫣红似血,仿佛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许运有点哭笑不得,“我生病了。”
江糖轻轻点了点小脑袋,秀发晃动,刮得许运脸颊有些痒。
“我知道呀。”女孩的声音透着羞涩,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坚定。
“糖糖,真的,你还小……”
许运这次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反正你不会离开我的!”
江糖的声音格外的坚定。
少女情怀总是带着诗一样的美好与天真。
许运沉默两秒,语气轻柔地说道,像是在做最后的妥协。
“可是我现在在生病……”
“着凉感冒不会传染的!”
许运没话可讲,主动闭上了眼睛。
感官似乎在这一刻被强化了无数倍。
少女柔软的唇,温热而香甜。
像是一块清香的抹茶蛋糕,甜度适中,回味无穷。
初次接触,动作生涩而稚嫩,磕磕又绊绊,还撞到牙齿。
接个吻像是两个小孩在打架一样,没有理所应当的浪漫,反而有些小滑稽。
女孩的身子渐渐软倒了下来,像是没了骨头的派大星一样软绵绵地趴在许运身上,
隔着一层厚被子。
“宝宝……”
少女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刚睡醒般,又仿佛喝醉了酒,醉醺醺、软糯糯的。
许运喉咙有些发干,伸手抱住了女孩的小脑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怎么啦?”
声音似乎正常了许多,柔和而温暖。
女孩的亲吻是良药,
却不苦口。
“我好喜欢你~”江糖把红得发烫的脑袋死死地埋在许运胸口。
许运觉得说我也喜欢你太俗了。
“还要不要?”
他决定直接一点。
江糖却摇了摇脑袋,轻轻地说:“不要了。”
“?”
许运听得一股无名火。
不是,谁先挑逗谁的啊?你现在跟我说你不y……
“想和你一起睡觉。”
“……什么意思?”许运有点热了。
少女的头埋得更低了,羞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用手揪了揪他的被子。
一被子。
“不行江小糖不行,这个真不行!”
“你不想和我一辈子嘛……”女孩的声音颤抖起来,委屈巴巴的。
要哭了。
许运深呼吸两秒,认真地“警告”道:
“我跟你讲,你不要趁着我发烧了没力气,你就强迫我做这做那的,我……我靠!”
“别!别扯我被子!你趁人之危!”
“嘻嘻~”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