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镜中的一切逐渐模糊消失,龙乙的眼泪亦是渐渐干在脸颊。
“你上来做什么?”我问。
他撇了撇嘴,道:“怎的我就不能上来?你这台阶如此之多,差点没累死我!”
“这九百二十万层冰阶,本就是做着玩的,谁能想到你们一个个都想试试。”
我说着又瞟了一眼往生镜,此刻其中已然半点影像都无。
“方才镜中最后出现的两个人,可是你想问的?你问了什么?”
我心中隐隐觉得,龙乙这孩子并非他所说的那般简单。只见他叹了口气,如同老者一般将腿盘起坐下。
“问了我爹娘”龙乙淡然道。
说着将大眼睛眨了几眨又道:“可那镜中也不是我爹娘的模样啊!还有,那镜中也出现你了!”
“你们这个仙家法宝可是坏了?”说罢,他径自拿过往生镜,摆弄起来。
我在琉璃珠内修炼,待二十余日之后,第八处净土开辟,此净土上竟是乌云遮天,漆黑一片,我走进净土之内,一阵异香扑面而来,这味道闻之甚是熟悉,师父当年出现时,我屋中弥漫的正是这样的味道。
只见漆黑中渐渐显出片片红色艳花,我眸子猛地一缩,心中竟是莫名透出无限悲凉。此花名曰:曼珠沙华。
闻曼珠沙华伴魂气而生,魂气越是纯净,花开得越是娇艳,此处万株,竟是颗颗娇艳欲滴!
我出琉璃珠之时,那成精的多足虫早已不见了踪影,此时已然傍晚,我直奔李府而去,前世因着我的成亲,七月十九,成了李府家主李琦身亡之日。如今我设好圈套,只等抓出周青鸢,好断了她的念想。
银月当空,是难得的朗月,墨色星空亦是点点闪烁。我隐匿于李府一棵高过屋檐的梦溪树上,此树树高而叶宽,在其上俯瞰李府,一览无余。
子时刚过,一行三个黑衣人影自北墙翻入,寻着李琦的屋子轻轻推门进去,我亦是悄然跟在其后,李琦夫妇睡得安稳,丝毫不觉命在旦夕。
待为首之人出刀时,我使出冰诀将这三人冻成冰块,借着月光仔细看去,此三人虽蒙了面,却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陌子弦的丹凤眼亦在其中,此刻的他对我怒目而视。
“啊——”
金氏的一声尖叫在寂静的夜中格外瘆人,我翻身上了屋梁,李琦被自家夫人拍醒,瞧见屋中三个大汉亦是慌了片刻。
“你……你们是谁!”李琦拿起塌旁的纱灯问道。
金氏此时倒是反应过来,大喊:“来人啊!快来人!进贼了……”
片刻后,房中灯火通明,家丁仆妇皆围着三个冰人好奇打量,李琦夫妇则是面色阴沉。
“老爷,这是直接送官府还是……”一个拿着扫把家丁问道。
李琦沉默良久,指着冰人道:“先将他们脸上的冰砸开!”
小家丁领命而去,少顷拿来了一把大斧,对着陌子弦的脸比划了好几次,陌子弦闭紧了眼,“呜呜”地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最终小家丁是将三人脑袋的冰层击碎,只是个个都“不小心”破了相。
“我爹是永逸侯!谁敢动我?!”当蒙面的黑巾被摘下,陌子弦第一句话便是自报家门。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大舅舅年少时驰骋沙场,也未曾犯过傻,怎的生出的儿子就这般蠢笨?
我在指尖凝了一朵雪花,掺了使人奇痒的毒草汁液,让它轻轻落在陌子弦头顶。片刻后,他将头摇得如孩童手中的拨浪鼓,不住出声哀求。
“李大夫,李神医!我错了我错了,别让我再痒了!”
李琦皱眉,看着陌子弦打量了许久,问道:“陌公子深夜持凶器到访,所为何事?”
陌子弦摇着头,眼泪飙飞:“问你的准儿媳去!她重金买了你的命!你们府上的事我再也不掺合了!快将本公子放开!”
李琦大惊,金氏却在一旁细着嗓子喊了起来:“你这人怎能胡诹呢!鸢儿人品向善,性子更是温柔,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定是你喜欢鸢儿不成,故意诬陷!老爷,咱还是将他们交给官府吧!”
“就是周青鸢!爱信不信!放开我!”
陌子弦急了,粗着嗓子大喊,惊呆了一众家丁仆妇。
“爹、娘?这是怎么了?”李年烈披了一件外套,睡眼惺忪地进屋。
李琦挥了挥手,让家丁去报官,自己却拉着李年烈出了屋子,片刻便传来李年烈激动的高喝。
“不可能!鸢儿不是那样的人!咱们……咱们当面对……唔!”
此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嘴出唇被捂着无法发声的“唔唔”之音。
官兵来了之后,我亦是懒得再看下去,径自回了郡主府。
第二日,周青鸢向宫中告了半日的假,回来探望何姨娘,何姨娘自那日被我撞破与白面男人私会之后,便足不出户,一口咬定府中有邪祟,要去崇善寺上香礼佛,最好是在寺庙中生产,让腹中的孩子与佛结缘。
祖母不允,何姨娘便给周青鸢去信,愣是等了这将近一个月,才等回了周青鸢。
“胡闹!周家的孩子怎能出生在寺庙中!平白地教人笑话!”祖母已然大发雷霆。
我在一旁端坐,仔细地看着面前茶碗中漂浮的叶子。
周青鸢柔声开口:“祖母,莫要生气,母亲定然是有她的思量,若是整日在府中整夜睡不安稳,对胎儿也是不好的。何况鸢儿在宫中的这些时日,太后与皇后皆是礼佛之人,若是娘亲在寺庙中生出孩子,那便是与佛结了大的机缘!天家亦是能高看我们一眼!”
“鸢儿!你莫说了,这件事我不准!没有商量的余地!”祖母皱着眉,将身子扭向了一旁。
“老夫人不好了!何姨娘见血了!”跑进来的竟是莲香,见着我后即刻垂下了眸子。
祖母这下着了急:“快快!将李大夫请来!”
一刻钟后,李琦匆匆而来,半个时辰之后,李年烈亦是从宫中太医院赶来。
李琦面色微郁:“这……夫人情况不大好!”
“李大夫不妨直说!我们受的住!”祖母在一旁急道。
李琦看了看周青鸢,眸中带了一丝犹豫:“夫人被邪祟侵扰,恐腹中胎儿不保啊!”
“李大夫何时成了神棍?我倒是不知,东篱国医书八万部,哪一本是说邪祟的?”我盯着李琦问道。
李琦看了看我,将眸子垂下:“在下从医三十载,读过的医书不计其数,就连前阵子内子中的奇毒我都能解,区区邪祟,还看不出来么!”
“李大夫,我们都听您的!”周青鸢俏脸苍白,双目含泪,平白地教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