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殿门轰然间关闭,发出了震天的响声。
原本我亦是不惧如此,只是被爹爹关了数千年,似乎连胆子也没有从前大了,我的手抚在殿门之上,想了想,还是不去招惹那老头子。
不去招惹这个老头子,大可以去看看另外一个老头子,那一个可是比这个和蔼可亲得多!
仙帝殿的后山是一座高台,唤做逸坤台,听说将来选出战神了,就把台子赐给他,而现今却是鸿蒙仙尊所居。
“鸿蒙伯伯!”
我推门而入,却是不见半个人影,入目的摆设之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只是空气中残留着一丝丝异香,证明此处尚有人烟。
“鸿蒙伯伯?”我加大了声音喊着。
“咚!”
一声巨大的响声子院中传来,我循声而往,却是发现一具狼狈不堪的仙人躯体直挺挺躺在院子中央。
“你这丫头喊什么!惊了无尧的魂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魂体自地下钻出。
他手中拿着的似乎是一截竹子,又似乎只是一截枯枝。
“鸿蒙伯伯,你拿的是何物?”
我盯着这一截似竹非竹的东西暗自腹诽:“不起眼的棍子,难不成这老头想学凡间的人烧火?”
他愣了愣,将眉头皱了几皱:“你这丫头莫打趣我,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地心挖上来的宝贝!你将人家都整成那副德性了,我还不得帮你擦屁股!赶紧找了合适的本体祭炼祭炼还给人家!”
我暗自吐舌,他这能窥探人心的本事我学了数千年,连皮毛都未学会。他口中说的当是那个叫无瑕的小子,没事总是想找我玩,我身为九重天第一厉害的女仙子,是那般好玩的么?
我这一句腹诽却是又被鸿蒙天尊听了去,顿时长叹:“你那点本事就莫拿出去炫耀了,九重天上的女仙总共才有几个?不是教你抹了面容,就是教你拿多足虫吓得不敢出门!否则哪有你修炼的份!老夫也不会脑袋瓜子进水,收了你做徒弟!”
“师父!你收我不亏!”我将琉璃珠拿出:“看看,我爹专程教我拿来的,有了琉璃珠,还怕无尧不醒么?”
琉璃珠的光华照亮了整个九重天,三百年后,鸿蒙天尊将无尧的身形重塑,一条墨色巨龙自万年寒潭而来,化作一个清逸绝伦的少年,只是这少年的眸中不再含着明媚的天真,反而是冷冽地教人心慌。
“你……回来了……”我呵呵笑着打招呼。
无尧点点头,向鸿蒙天尊叩拜。
天尊笑眯眯地将他扶起,浑厚的声音中带了无限的欢喜之意:“自此,我九重天上,便有了战神!哈哈哈……”
无尧吸纳了琉璃珠中万万年的灵气,如此重生之后已然是九重天上最厉害的仙人,而无瑕便不同了,重生之后竟是丢了前世的记忆,寄竹而生,第一眼便看上了天帝的宝座,硬生生做了天帝的徒弟。由洪荒天尊的亲传弟子,变成了徒孙。
洪荒仙尊被他这个荒唐的弟子气得病了三日,之后却是将怨气都撒到我身上,用他的话来说,我才是始作俑者。
他拉着鸿蒙天尊祭炼琉璃珠,却是生生将珠子炼出了器灵,小小的器灵懵懵懂懂,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喊着主人,操控琉璃珠将洪荒仙尊的府邸烧了个精光。
父亲带着我赔罪,他将一截骨鞭幻化出千条拦在我们身前,放言:竖子顽劣,再不教诲,便是万世轮回之苦!
我们都未将此言放在心上,轮回?天上的仙人是随随便便就轮回的么?何况掌管轮回的,是我的师父,鸿蒙天尊。
然而去轮回的却不是我,而是无尧,冰块一般的仙人,我不能想象,他去了轮回,能冻死几个凡人。师父说,他是去凝实魂魄,我知道师父在骗我。
直到我经历那段过往,成了灵音,成了战神妃,我才知晓姻缘石被我砸碎的那日,洪荒仙尊重塑姻缘,我的名字,不在其上。
无尧的九世轮回,是用来换与我的百世夫妻,当姻缘石上的字迹显出之时,洪荒仙尊就再未出现过。
龙乙御剑放走的是洪荒仙尊准备做分身用的魂魄,经过祭炼,万分珍贵。
百年之后,龙乙三百岁生辰,去了七重天的外祖父家。我父亲从威严的七重天之主变成了宠溺孩子的老头子。
就在那日,洪荒仙尊点了五千天兵攻来,大战一触即发,当天兵临门,无尧与父亲正下着一局好棋。
“姑爷,你还是太年轻!哈哈哈哈!”父亲甚是开怀,在龙乙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之后,便是漫天的杀戮,七重天上无数生灵遭受劫难,无数仙门一朝被灭。父亲化作巨龙将天兵赶到八重暗夜之上。我也跟着去了,便见到了此生最为痛楚的一幕。
洪荒仙尊的骨鞭一次次将无尧抽下天际,直至自天际飘零而下,我痛不欲生。
怒而起身化作本体巨龙,他仿若就在等这一刻,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伸手便是幻出近万多足虫,将我生生擒住。
我终是化作一缕魂魄,无处可逃。在被扔入轮回之前,我看见无尧的魂魄离体,疯狂地杀戮,血色染红了地上一具具尸体。看见了鸿蒙天尊自九重天赶来将无尧的魂魄收回,与一缕墨色雾气结合……
我在万分惶恐中醒来,这珠子中所见的最后一幕深深印在我脑海中,久聚不散。这一幕,我在往生镜中也曾见过,此时我才明白过来,那原来,是无尧的记忆,那般痛楚,几人能受得?
一张臃肿的脸靠在眼前,我惊了一惊。徐泛范松了口气:“小祖宗,你总算醒了!”
我向四周瞧了瞧,此处赫然是冰雪小筑之内,龙乙在一旁专心打坐,徐泛范则是抱了整只烤鸭吃得满嘴流油,脸肿得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你昏睡了五日,再不醒,我就要饿死了!龙乙那小子看家看的紧,一片金叶都不给!”
“你去抢人家的吃食了?”看着他肿胀的面颊有些惨不忍睹,一看便是被人打的。
“没有!这是我洗碗得来的!正当来路!”
他有些激动,言语之时牵扯到了脸上的痛处,神情扭曲了一瞬,举着烤鸭又啃了一口:“北国的皇帝死了”
“嗯”
我淡淡应着,对君无涯来说,身死,是另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