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地产被人恶意做空,更多人认为是恶意做空。
它本身盈利能力强,多少年来屹立不倒,市盈率只有10左右,却在红空的股市被人一天之内砸下来百分之六十多,国内股市也跟着被拽成跌停。
很多人都在骂浑水这个老流氓,经常来这一套,动不动就做空,但也有聪明资本确信贼不走空,这浑水公司,作为知名的投资公司,做空一般不会没有根据。
多年以来,都是当时人指责得厉害,被做空的公司也会跳出来赌咒辟谣,然而之后某一天,最终还是曝出大雷,一败涂地。
所以大多数人都在问,根据呢?少数机构则在想,秦城不会要完蛋了吧。
秦城地产那边,董秘也跳出来声明:“本公司不存在浑水公司所指问题,账面现金足以支付债务,公司回款能力强,时间还够,足以偿债……”
为了取信于人,他们还张贴出历史销售数据,表示在半年的时间内,秦城地产可以收回600多亿,所以浑水公司所指,偿还不了到期债务,实为杞人忧天,无稽之谈。
很快,秦绍虞也展现出老辣的一面,出手几处一线城市的商业地产,回款上百亿之多。
众人情绪渐渐平复。
随着秦城地产的走势开始修复,很多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有少数人认为那是空头在平仓。
沈在心看港股上面的长阴柱,不由咂舌。
不知道尤雅和姜惟挣了多少钱,不过也印证了一件事实,杀人放火金腰带,没有这种打家劫舍,你纯靠经营积累,真正赢利的生意并不多,你几十亿的生意一年不定能挣几个钱?
因为着急回款,秦城地产更不允许尤泰达一系商业综合体撤出。
他收购完三连系的股权之后,离绝对控股还差上一些。
而董事会撤出投资的决议已经做出。
想要撤回的话,他还要说服一些小股东,然后并再一次召开董事会。
与此同时,尤雅和小股东们同仇敌忾,坚决反对,两边是争相拉拢小股东,相互之间渐渐剑拔弩张。
新雅那边也要召开董事会。
沈在心作为股东之一,被通知参加了,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赶紧问了尤雅,不是尤雅可以代表吗?
尤雅就告诉他说:“去看看也害不了你。”
沈在心这就屁颠屁颠去了。
董事会现场,秦安明也代表秦家参加。
新雅集团主要是业绩说明会,还有一份发展报告要通过。
人来了一百多号。
沈在心坐在最西面,秦安明则坐在首席位置,尤雅没有参加,是她的代言人郑子瑜代表她。
新雅集团真正意义上的股东只有尤雅,沈在心和接手三连集团的秦家,但他们通过发展和激励管理层入股,过年自动拿你的一部分年终奖购买股份,结果弄了一百多人的小股东,还都是新雅集团企业内部的管理人员,而他们人数虽然多,但总数加起来,总共才占了股份的百分之三点多……
但开会了,他们所表现出的认真程度发人深思。
很多人都拿着本子和笔,记录去年的业绩情况,今年的计划,分解出来各店需要完成的业绩,逐条推敲有利于企业,不利于企业的事项。
沈在心趴着看看身边的高管。
高管小声说:“你不记吗?”
沈在心连忙笑笑,摇了摇头。
去年的业绩不算好,这么多家店下来,只有二千多万的利润,准备拿出来一半进行分红。
一百多小股东,其实只能拿四十多万。
沈在心算算自己,也没能拿几个。
你这时候想想。
人家尤雅说的是对的,还是那句话,你靠自身经营积累,年头不好你亏损,投资稍微不留神,你就又亏损,就像现在,上百亿的生意,一年到头纯利才两千多万。
发展纲要里头都是他们今年要解决的问题。
主要是报修缮计划。
他们企业前年是亏损的。
去年一年能够盈利,还是受益四季春在农贸生鲜上对他们的鼎力支持。
分析这些费用,主要问题竟然是物业太过陈旧,很多楼楼体都很老,翻修一下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去年的工程款,包括物业修缮、店面改造费用,电路,空调更替等等,总费用过亿。
今年他们仍把维修当成第一要务,要各店尽快上报需要修缮的点,把钱用在刀刃上,而这个时间点通过的发展纲要,就是今年盈利超预期,下面还可以多报上来一些要修缮的地方。
两个提案结束,秦安明也拿出了个提案。
他坐在主席台上,拿着稿子就宣读了,是鼓励新雅集团走出去拿新楼,开拓进取的,不知道是谁给他写的稿子,文采飞扬,一时间煽腾得很多员工股东激动莫名,热血沸腾。
还有人当场站起来问他问题,等着他回答。
这些少壮派守着老楼,挣点钱修老楼了,大家都觉得二股东说得对,说得太好好,也是在为企业着想。
沈在心哑然失笑。
你搞笑了。
弄半天,不是想着让新雅也配套地产,进军你们的商业地产呗。
你跟尤雅商量了没有?
你就只管煽动?
秦安明需要表决。
他一提议,一百多人一大半都举手了,董事会工作人员上来统计,一口气统计完。
然后让反对的举手,沈在心和郑子瑜两个人高高举手。
本来大家都不举手的,看老大举手了,才稀稀拉拉举起来几只,其它的,刚才大面积举过了。
统计的结果最终宣布出来:“赞成31.1%,反对66.8%。”
台上台下一阵喧闹。
闹不闹无所谓,郑子瑜有5%的期权,就是没她,自己加上尤雅,也是绝对控股,能让秦安明这种混进来的,穿着羊皮的狼偷了家?
他咋投他都是少数派。
这还是郑子瑜没有提前说明情况,很多管理人员被他蒙蔽,苦于老楼修缮的困扰,想走出去而附和的。
秦安明在台上质疑,董事会工作人员小声给他答疑。
他突然站起来了,脱口来了一句:“弄半天,这投票不是骗人吗,股份都在他两口子手里。”
董事会结束,秦安明先到外面了。
中途他就出去了,此时身穿蓝色衬衣,下身米白色裤子,两个手指头勾着自己的西装,背靠着他的豪车,等着沈在心。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沈在心了,只是开会的时候,没有多说,没办法,二人仇恨值不低,他只需在人群中看一眼就能看到。
沈在心无奈走过去。
秦安明倨傲地问他:“低调得很嘛,藏在下面的人群里,哎,问你呢,尤总把股权还给你了?”
沈在心说:“应该是吧。”
秦安明说:“你回去问问尤雅,她到底想干什么?尤泰达那边要撤不说,新雅这么好的公司,半点都不进取。”
沈在心故意说:“啊,是吗,我跟尤雅离婚了,现在不熟,话带不到。反正我知道你们秦家是个坑,光想用别人的土去填你们的坑,你们自己经营呀,业绩不好的店,要我,我也砍掉止损呢。”
秦安明说:“法克。每次你一张嘴就让人冒火,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什么叫我们家是坑?”
沈在心问:“不是坑吗,你到处拉别人投资?真要有投资价值,别人不知道自己去,还要你拉着走?”
秦安明无奈说:“你听报告了没有,你听报告的话,听到什么了,这些商场光老楼修缮都过亿,过亿你能买一家新商场你知道不知道?”
沈在心摇摇头:“便宜没好货,你们家一味盲目扩张,又是家族化治理,管理不到位,完蛋在即……”
秦安明上前一步。
沈在心说:“想动手呀。”
身后姚斌戴着墨镜,打开车门下来。
沈在心说:“我现在有了点钱,如果你们家的房产足够便宜,地方很好,说不定有我看上的呢。没事儿给我发一发图,别忽视了大客户。”
秦安明骂道:“戴绿帽换俩钱,嘚瑟,你女儿长得像你不像你?”
沈在心哑然失笑,还找我这茬呢,他回应说:“啊呀,妹夫你还没生呢,我想知道你行不行呀?”
互攻疼处。
但秦安明攻来的一点都不疼,沈在心太清楚了,百香就是自己亲生的。
秦安明气愤地说:“那是姓尤的生不出来。”
沈在心去车里撕了张便签,写了电话、姓名扔给他:“还嘴硬,尤雅都能生,尤玉不能生呀?正好我知道一家生殖中心的联系方式,去看看吧,不要忌医讳疾,不早点去看,能治现在不治,过几年恐怕就彻底完蛋了。”
这是照胸一刀又撒了不少盐。
沈在心进了自己的车,等姚斌进来发动车辆,这就扬长而去。
半路上给尤雅打了个电话。
第一是讲讲自己董事会上的见闻,第二就是她和姜惟那儿一切都好的话,自己就不久留了,直接回余市。
尤雅开玩笑说:“你肯定没有老三?跟逃一样跑了?”
沈在心说:“主要是没想过惠好能买下来这么顺利,眼下它和金城那边有的地方店挨店,金城跟友谊商场又不是一家,我怕我不回去,夏总跟钱争鸣、老俞会分不均,我在后面默默支持你们好了。”
尤雅说:“做空秦城地产,我挣了三十多个亿,你要需要,我给你转过去一些?”
沈在心说:“我不需要,你留着对付秦城地产吧,反正我觉得他也是不疼不痒的,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想了一下,这种我们说千亿级别的企业,实际上都上万亿的公司,千亿是净值而没包括它们的负债和杠杆,它这种巨无霸的体量,要倒台,则一定不是我们推倒的,而是大环境催动的,比如三、四线城市萎缩,高周转模式失灵,融资环境恶化等等,所以你不要高估自己,做空挣了钱,不要得意忘形,要马上在暗处藏好……”
他又说:“我记得有人说过,像秦城地产这种企业,就是自己想倒台,轻来轻去,说不定国家也不会让他倒。”
尤雅沉默了。
沈在心说:”不要一味顶着干,避免咱们碍事儿,人家再找杀手弄我们一下,别忘了,秦家要找杀手,会更隐蔽更专业,不可能是黄双秀那种货色,我们以为他会倒掉,过于轻视,就会带来危险。以我之见,秦家现在根本没有分析出他们的问题在哪,或者已经知道了,但他船大难掉头,你不如顺着他们,去推波助澜……“
尤雅问:”什么意思?你好好说。他们家的问题在哪,你不要瞎咧咧,你要能看出来的,秦绍虞这种商海沉浮的大亨能看不出来?“
沈在心说:“其实他们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过多押注三、四线城市,早期掘金,在三四线城市得到了甜头,开发起来没有一线城市复杂,加上地皮便宜,随便一做就是城中城。然而随着时间、环境、政策的变化,他们仍然沿着这条路在往前跑,至今没有魄力断臂求生,反而卖了一线的房产,去救三、四线……”
尤雅说:“你分析的也不是没道理,像泰市所谓的城中城,投多少都是无底洞,就跟救不回来了一样。”
沈在心说:“对。因为拿下四季春,九尾山那一带现在起来了,我也是突然悟到了,这种城中城之所以起不来,其实不完全在地产,包括工作机会,产业机会,居民就业,生活便利,秦家还按照老思路,弄个商业综合体就完事了,谁买栋楼,住进去,就为了在商场购物吗?”
尤雅说:“听着有道理,你所说的顺着他们是什么意思?”
沈在心说:“既然他们仍在救三线、四线的大块地,你顺着他们,愿意配套,其实是送他们毒药。”
尤雅说:“我懂了,如果这一次他们死不了?不,我已经预感到死不了了,千亿债务他总能腾挪得出来,我借这个机会谈判,就说那些商业综合体,我本来是要剥离关停的,既然你需要,你开条件呀。老公你好聪明呀,你怎么想到的呢?”
沈在心说:“因为我是从未来回来的,我能看到将来,这么回答可以吗?”
尤雅说:“那你再去一趟吧。既然你这么判断,那我对永续债就有另外一种看法,就是收购他的永续债?现在收益已经超过20%,随着企业危机爆发,企业被做空,永续债价格会一路向下,收益率会继续升高,我赌他赎回。然后,尤泰达这边,我跟他们展开谈判,然后再投资,我们做商管,东纬商投做后盾……”
沈在心说:“漂亮。我在奇怪,为什么三连从尤泰达和新雅撤了,没从东纬投资撤资呢?”
尤雅说:“没有触发撤出红线。我懂你的意思,三连系不会无条件支持我,也不会无条件支持秦家,所以眼下挣了钱,我应该把三连系东纬商投的股权收购,并延续控制三连系控制审计财务的权力。其实尤泰达跟东纬商投两个企业境遇不同,不只是行业不同,而是三连系控制东纬商投的财权,他们没法乱来。正因为如此,三连系觉得安全,没到红线,它不会卖呀。”
沈在心说:“你还要给杰克杨打电话,他们劝你拿尤泰达的股权,劝你回去,结果你回去了,他们趁着两虎相争,把股份卖给秦绍虞了,虽然这是你乐见其成的,觉得这消耗了秦家的财力,但同时你也没表现出来支持。那么杰克杨会觉得很难堪,人情这时候就起作用了,东纬商投他又不是那么挣钱,为什么不卖呢。你这边要是通过跟秦家谈判,谈出来了,秦家也不反对你拿。你爸独木难支,他也无能为力。我是这么看的,你看看能不用。”
尤雅说:“行。我知道了,这几天忙完,我让老二回去陪你几天,慰劳你啊。文化人就是文化人,斯文败类总比我们想得更复杂。”
啥?
沈在心看着挂了的手机发愣。
我这是推理逻辑,她说啥,我是斯文败类?
她才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