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雅去完水云市,就到浒市看尤青山去了,沈在心忽然有种感觉,就是去还不如不去。
病床上,尤青山通红着一双眼,上手拔下氧气罩,大喘大喊道:”是你。是你。是不是?“
李玉华抱着个孩子,在一旁劝阻:“你看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你躺好,你睡好,先顾好自己身体啊?”
沈在心看向她的孩子,尤雅也看向他的孩子,李玉华不自觉抱得更紧一些。
沈在心替尤雅说:“尤先生你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呢?你觉得我们跟你们一样,是那种用肮脏手段的人吗?尤天远干了什么?你又知道多少?你要不了解,你让这位女士,或者让你身边其他人去余市了解一下,尤雅真的是好心来看你,本想到事到如今,你也威胁不到我们了……”
尤青山指着喊道:“滚。滚。”
尤雅说:“那行。本来还想放你们一马,我看现在算了,马上专利官司一打,专利费你掏得起掏不起。”
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沈在心随后出来。
李玉华竟然也带着孩子追出来了,站在外面说:“尤雅,你别跟他一样,他现在是气糊涂了,我会劝他的。”
尤雅冷笑:“你是会劝他,你劝他干什么我就不肯定了,从知道你开始,从来没见过你有这么贤良淑德过,李阿姨,可惜了,尤先生还没跟你姐姐离婚,他要是现在突然死了,若未改遗嘱,你什么也落不着。”
在李玉华“你,你”指责,却说不出话来的瞬间,尤雅猖狂转身,一路仰着头发笑。
等人走出去。
姜惟穿着猫熊皮肤一样的衣裳,在车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此时正在修她刚做的美甲,一等二人上车,跟个毛绒团一样扭过来:“怎么样,谈的怎么样?”
尤雅说:“我原本以为是秦家报复,但今天进了一趟病房,我突然就不这么想了,李天远死了谁最获利?”
姜惟问:“谁?”
沈在心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把人都想那么坏呢?”
尤雅白了他一眼:“你幼稚不幼稚,如果尤天远是中毒,谁能给他投毒,秦安明爬起来,带一身伤去搞死他?她是尤天远的小姨,只有她随意出入尤天远那里,就算秦家有份,也是跟她勾结,我再问你,尤青山见了我们,为什么那么激动?是,你和我又遭受两次暗杀,但那是他暗杀我们,我们毫发未损,我们至于把他毒死吗,我们让他受惩罚,有警察,要警察干什么?警察都已经在抓他了,我们还为了报复杀他?尤青山现在连这道理都理不顺了,那我就想知道,他听过完整版的故事吗?谁在他耳边有选择性地乱说话?”
沈在心说:“其实我也这么想的,但问题是,在病房里你怎么不解释呀,这不是最好的对账时机吗?”
尤雅说:“不屑解释。就像我跟心一,我都不用解释,对吧,心一,你能不能不走高文鹊路线?我们是要出入商业场合的,你穿得跟熊猫一样,你想干啥呀?”
姜惟笑着说:“看你们都不高兴,逗你们开心的嘛,专利官司还照打?”
尤雅说:“照打。继续做空,之前官司还可能打上半年一年的,尤青山病房里一躺,他的世界就都乱着,我看我们都是躺赢,一场专利官司下来,把他账上的现金吸干净,然后结束对他的授权,反诉他侵权,新泰科技的基本面基本上就已经崩了,我们走,吃海鲜去。”
车发动了,一路飞驰,沈在心还在追问:“为啥吃海鲜呢?”
为啥吃海鲜呢?
尤雅说:“胡文新说听你在水云市作报告,他受到了启发,他打算派业务员去西北卖海鲜,方案已经发oA上了。”
姜惟震惊说:“到沙漠里卖海鲜呀。”
沈在心不忍心跟着损胡文新:“所以呀,因为西北远离大海,所以那里的人想吃海鲜呀。”
尤雅笑着说:“让他卖卖看吧。两个逗比是兄弟,谁都没办法。”
又被内涵了。
沈在心忍不住抱着手机输入:“胡总,海鲜一定要卖好,啊,我觉得这个想法好,但是派的人要选对,否则人家该说我们傻逼,到沙漠里卖海鲜了。”
离开浒市,尤雅是去通城了。
回了老宅。
此时的老宅,就只有管家小侯了,奶奶死后,他本该继承他爸的尤家大管家,因为老宅相对偏远,也是被边远化了,尤青山对他也是日抛,从不说带他走,他就留下来,雇了几个干活的人,没事打扫打扫庭院。以前尤雅的奶奶还喜欢接待游客,让对民居感兴趣的人参观,收个门票钱,甚至让人给游客烩一顿农家乐,但现在她不在了,尤青山、尤天远嫌丢人,还让这么干吗?
不让了。
所以小侯先生画地为牢生活着,工作着,从观感上看,他似乎是迅速衰老了下来。
他意外尤雅的归来,脱口道:“大小姐。你跟先生,你们和好了?”
尤雅说:“他那个不肖的子孙,我跟他有什么和好的,我来是要取走奶奶留给我的几样东西。”
小侯大吃一惊:“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尤雅说:“她的翡翠玉墩子。”
小侯阻拦说:“那不行。等先生回来,他不杀了我,谁都知道那是咱们尤家的传家宝。”
尤雅问:“是吗?”
她问:“小侯叔叔,我那边还缺一个管家,你觉得你是不是奶奶留给我的呢?你想清楚,你是在这个大院里混工资,还是到一个新家,家事儿还是你说了算。”
小侯愣了。
尤雅已经跨了进去。
沈在心和姜惟跟着。
姜惟还是第一次来,不停说:“这一看是后修的,不是原滋原味,差点意思。”
小侯一路小跑,想从前面包抄,正面拦截,又不敢,就走成一弯一弯包抄的弧线。
到了奶奶的小院。
再进了奶奶的屋子,那个大翡翠玉墩还在,显得有点大,所以对于家里儿孙来说,除非是光明正大搬走,否则偷也没法偷。
尤雅问:“小侯叔叔,你爸爸给你讲过这是什么吗?”
小侯变身德云社,神色一敛,字正腔圆道:“传家宝。”
尤雅问:“怎么传的,宝在什么地方?”
小侯连忙说:“这是一块宝玉,它值钱。”
尤雅笑笑说:“黄金有价玉无价,无价也意味着这么一大块翡翠原石,你卖的时候,买主稀少。那你说,奶奶每次说你亏钱了,不要怕,来,把我这墩子拿走,她就是让我拿出去,卖了换钱去吗?”
她又问:“能换多少?1个亿,2个亿?”
小侯愣了。
是呀,尤家现在家大业大,要真出了问题,靠卖这块石头不行吧?
尤雅说:“这是一种锁,它是用鲁班锁的原理做成的玉石保险箱,该叫什么我也不清楚,你也可以看成是保险箱。”
小侯一脸疑惑:“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尤雅说:“所以才是传家宝,尤青山不知道,尤青富不知道,所以也不是传给他们的,难不成让他们亏光了,卖了换钱吃饭吗?”
她又说:“更何况他们没有方法,也打不开锁,你也可以理解为谁能打开它,家业就传给了谁。”
小侯说:“我不信。”
其实沈在心也不信。
姜惟已经在玉墩上寻找机关了。
尤雅笑笑。
她介绍说:“它跟秀墩是相对照的,秀墩一看就是赏心悦目,但只是个珠光宝气的墩,而这种墩,就是为了不起眼,又叫门边墩,在过去,有些地主老财用各种材料做出来,把大树墩子搬回来掏空,把山上的石头搬回来凿凿,哪怕放在众人面前,谁也挪不动它,谁也不知道它其实另有乾坤……”
玉墩上是有凸起的,她开始结手印一样,同时按上多个,又左右看看,避免按错,最后请求姜惟:“心一,你从那边往后拽它。”
不好拽呀。
沈在心也下去帮忙了。
只有小侯满脸着急。
一阵折腾,最终打开了,看似无缝的翡翠原石,照着一条玉裂纹掰开,里头是一些账册,同时还有两支驳壳枪。
尤雅告诉说:“奶奶给我说的传家宝是什么,沈在心你看懂了吗?其实就是这两把藏严实的快慢机,她每次那么说,就是告诉你,亏了,欠债了,活不下去了,咱家还有两把枪,拎走上山,咱家从头再来。”
姜惟忍不住说:“这世道到哪当土匪呀?”
尤雅说:“是呀。所以尤天远和那些尤家人,一天到晚都在琢磨商场上打不过了,直接拎枪打,我们姓尤的一家子都有这毛病,苟山水的爸爸死,就是尤青富竞争不过他。”
她嫌弃地拎起两把枪,扔给沈在心说:“一会儿上缴给派出所吧,这么多年了,还能打得响吗?”
尤雅把里头的线装账册和地契之类的拿出来,让姜惟帮忙收着,然后重新把宝玉扣起来。
她拍拍双手说:“留给尤青山,将来换钱吃饭吧。传家宝我们带走,小侯叔叔,我是说真的,你可以跟我走。”
小侯管家说:“那我也不走,咱家没有说家里管事儿的,跟着姑娘嫁出去的。”
尤雅愣了一下。
她说:“这样吧,你也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些地契,看清楚,是民国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小侯管家又大吃一惊。
没用你拿走干什么?
尤雅说:“这里有一封我爷爷写给我奶奶的信,我偷偷看过,爷爷他说,有些罪状不是他的,但他也懒得解释,他知道姓秦的往他身上推诿了,但他能为了活命跟阿狗阿猫相互狗咬狗吗?多掉价?虱子多了不愁,他已经无所谓了,要反思的是他过于相信别人,他叮嘱奶奶,让奶奶教育后人,永远不要相信秦家,秦家这样的士大夫家族,只会利用土匪尤家,世世代代,总想让尤家做他们手里的刀……尤青山和尤青富没有一个听话,父仇不共戴天,奶奶每晚以泪洗面,他们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在装傻呀?”
双手一伸,她又从沈在心手里拿起她嫌弃的驳壳枪,在手里一绕一转,往后一插,左右屁股上各别一个,把大屁股都挤出了坑。
姜惟哈哈大笑。
尤雅又到里屋去了,不大一会儿,她交给小侯管家一封泥扣封的信封,告诉说:“这是奶奶给我爸的,被我封在信封里,如果他有一天回来娶妻,认祖归宗,劳烦你把这封信交给他。”
小侯管家问:“是告诉他,你给他的,还是告诉他,老太太给他的?”
尤雅说:“我不给你说了吗,老太太留的,我怕你会打开看,我加了泥封,你还要质疑呀,我是你的仇人吗?我是你们家大小姐,奶奶是把家业留给我的,否则的话,尤青山知道这玉墩另有乾坤吗?他不知道,奶奶没告诉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他这土匪守不住山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