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掌柜果然说话算话,命店里的两个伙计抬着箭靶上门。段书瑞指挥他们将箭靶安在院子里。穿杨看到突然多出的箭靶,双目大亮,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抱着箭靶亲两口。
两个伙计走后,穿杨转向段书瑞,感激地说道:“公子,谢谢您一直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段书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忍不住逗他:“和你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这还是第一回看你落泪呢。”
穿杨背过身子,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公子看错了吧,穿杨哪有落泪。”
“没有就好。你是我的侍卫,你的本领越高强,我越高兴。”段书瑞微笑道。
穿杨点头称是,默默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每日练射箭的计划。
“对啦,周末陪我回一趟陈伯家。许久没见两位老人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段书瑞拍拍他的肩膀。
周末,段书瑞拎着两包礼物回到陈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身考究的服饰,不是崔景信又是谁?这家伙正在喂鸽子,浑然没察觉到他的到来。只见他从簸箕里抓起一大把鸽食,洒在地上,嘴里不住呼喝着:“吃吧,吃吧!小爷给你们喂食了!”
段书瑞:……
为什么他还是一副没有经历过官场毒打的样子?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关系户?
崔景信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见是他,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段兄!好巧啊!”
巧什么巧。段书瑞撇撇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崔景信早就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嘻嘻一笑:“段兄,后天咱们一起去击鞠如何?正好后天陈兄也休沐!咱们三好久没聚聚啦!”
段书瑞说道:“先不提这个。师父师母呢?”
“师母出去买菜了。”崔景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师父在带徒弟呢。”
闻言,段书瑞呼吸一滞。上回见面的时候,陈伯还没招新弟子。按理说他们三个考上进士后,应该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才是,难不成是陈伯没选出合适的人选?
他向崔景信做了个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到讲堂外。透过狭窄的门缝,他隐约看到陈伯在给几个孩子上课。他将耳朵轻轻贴在窗户上,能听到只言片语,将内容串联起来,应该是《论语.学而篇》的内容。
段书瑞听了一会儿,又回到院子里,和崔景信小声交谈着。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讲堂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陈伯夹着书本,施施然走出来。看到两个弟子都在,他很是高兴:“修竹,你也来啦!”
里面的学生原本在窃窃私语,闻言立刻站起身来,鱼贯而出—“师父,您方才在叫谁?”
“是三师兄来了吗?”
“三师兄,你是我的榜样啊!”
段书瑞看着一帮叽叽喳喳的孩童,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那帮学生,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一个大胆的男孩主动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激动地问道:“您、您就是三师兄吧?久仰大名啊!”
段书瑞感觉有些好笑,故意拉着脸说道:“你不怕我?”
男孩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不怕!您做的文章太好了,阿耶看了赞不绝口,当即决定把我送到这里来学习呢!”
段书瑞微觉诧异,他看了一眼陈伯,见陈伯做了个“一会儿再说”的口型,略感宽心。他和一帮孩子们聊了一会儿,便挥手“请”他们回家了。
送走一帮小孩后,段书瑞轻声问道:“师父,您为何招了一帮这么年轻的学生?”
“因为我说过,我的愿望是开一所学堂,让各个年龄段的学生都能在此处学习。”陈伯负手而立,认真说道。
“可您不是想多带出几个进士……”
“修竹,今时不同往日。”陈伯打断他,“我对比了近十年的考试题目,发现我已经看不清最近出题的趋势啦,许是我老了吧。我能做的只有帮他们打好基础,方便他们通过各大学院的入学测验。”
段书瑞看着他两鬓的白发,心里很是难受。
“只有正统的官学,诸如太学、国子监,还有一些地方私学,才能充分挖掘学生的潜力,培养出各有所长的学生。”陈伯捂住胸口,“最近我的心脏老是不舒服,也不能再通宵达旦地备课了。”
段书瑞眼圈一红,叫道:“师父!”他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涩,一把抱住陈伯。
陈伯轻拍他的头,笑道:“傻小子,哭什么?能够带出你们三个进士,于我而言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我也该适当休息一下啦。”
段书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他才轻声道:“师父,您别太操劳了。我休沐时可以帮您代课……”
“不用啦,你平时忙于公务,休沐时就好好休息吧。”
崔景信走过来,轻轻抚摸段书瑞的脊背:“段兄,师父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段书瑞气恼地盯了他一眼。
崔景信说道:“师父,我们过两天要去击鞠,您要不要来观战?”
陈伯喜欢宅在家里养花逗鸟,段书瑞默认他不会去,谁知他欣喜道:“好啊!我年轻时最喜欢击鞠了!我去给你们呐喊助威!”
坏了!自己根本不会啊!段书瑞惊恐地想着,还不忘横了崔景信一眼。
“反正有雅间,师父坐着喝茶看戏就是。”崔景信冲段书瑞眨眨眼睛。
如今正值冬季,大雪纷飞,室外马球是不可能了,但唐人热爱击鞠,为此设立了不少室内马球场,方便市民们打球。虽然室内场地不比室外开阔,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段书瑞返回自己家中后,有些愁眉苦脸。穿杨看到他眉目间隐有忧色,关心地问道:“公子可有什么烦心事?穿杨愿为公子分忧!”
段书瑞看见他,目光陡然一亮:“好穿杨,你的确可以帮我分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