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帝王一问,看似无关紧要,此时他却已经转动了手上的祖母绿扳指,眼眸深邃。
随着祖母绿扳指的缓缓转动,张廷玉多年伴君,似乎已经窥探到了这位帝王的心思,他袖子一拱,清癯的身子在宽大的官袍之下晃荡,随后他说道:“皇上,依照老臣所见,敦亲王府弘喧贝子乃是京都一众儿郎之中翘楚。”
“又是敦亲王所出,敦亲王昔年带兵雄姿勃发,气宇轩昂。”
“弘喧贝子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话一出,养心殿中一片哗然,敦亲王今日因着怡亲王回京,也跟着来到了养心殿中。
到底是皇室宗亲,虽无实权,还是站在了亲王一列,弘喧跟着站在了敦亲王的身旁。
他毫不犹豫的往前一步,面容憨厚的他怒目相向张廷玉,当着皇上的面便伸手一指:“好你个老匹夫。”
“敦亲王。”皇上随后出声,只眼神中带着警告。
敦亲王眉毛倒竖,收起了那指着张廷玉的手,随后转头朝着皇上,义正言辞道:“皇上,弘喧日日浪荡,流连于花丛,丢了皇室宗亲的脸面,如何能前去准格尔领兵?”
“京都各家都知晓,臣弟实在不愿边境众位将士,因着弘喧白白送了命去。”
“还请皇上三思,弘喧年幼,实当不得此等大任。”
皇上的面容依旧淡漠,心头却越发的满意了,他看着敦亲王问道:“敦亲王,弘喧是你所出,昔年大清入关,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
“弘喧身为爱新觉罗氏子孙,定不会如你所说这般差。”
敦亲王闻言,掀开了长袍跪于养心殿之中,掷地有声道:“皇上,还请皇上三思。”
“若是准格尔边疆异动,臣弟愿带兵前往准格尔边境,弘喧实在年幼,恐当不得大任。”
敦亲王语气中带着希冀,他在敦亲王府这些时日,如同失去了生机,他无时无刻想要回到战场上,这段日子,家宅和睦,但他日日在敦亲王府中,只能擦拭他那些老兄弟。
是的-他一直觉得他的那些刀枪剑戟都是他的老兄弟。
皇上端坐在龙椅之上,心内满意,却并未说出,只是面色更加沉重了,他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张廷玉,问道:“张大人,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张廷玉双手拱做一起,恭敬道:“皇上,敦亲王既然主动请缨,依照老臣所见,皇上用人正是不拘一格。”
“不若敦亲王为主帅,弘喧贝子跟随,一道去往准格尔边境。”
“弘喧贝子为何要去?”
“弘喧贝子前去准格尔边境一来,可振民心,鼓士气。”
“二来,敦亲王时时于王府前教子,依老臣所见,上了战场,见过杀伐之气,弘喧贝子应当会有所改变。”
“弘喧贝子既然是皇室宗亲,皇上又是弘喧贝子的汗阿玛,也有教子之责。”
弘喧跟在敦亲王的身旁,不发一言,心中急促的跳动,去战场?
皇上是忌惮他的阿玛的,他一直都知道,此时为何这般大方?
他的眼神不敢乱看,心中却有了一个猜测。
此时皇上从龙椅上站起身子,走了下来,亲自扶起了地上的敦亲王:“老十,朕等你平定的好消息。”
“张大人所言不错,朕也是弘喧的汗阿玛,也有教子之责。”
“待你凯旋归京那日,朕大摆筵席。”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待皇后丧仪过后,你便启程。”
皇上一锤定音,百官站着面面相觑,军机处几位大臣却心知肚明,眸光深不可测。
养心殿内短暂商议,弘喧回了宝华殿,敦亲王兴冲冲的回了王府,翻找他的盔甲,将他的刀兵剑戟放在一处,脸上颇有些得意,上场扬威,护边疆百姓。
安陵容此时正跪在一众宗妇之中,她的眼角未曾有眼泪,是实在哭泣不出来,玉墨递了一张帕子上前,她刚接过便闻到上头十分重的洋葱味,这帕子刚刚沾染到眼角,眼角受不了刺激,泪水夺眶而出,哭得伤心不能自持。
弘喧面色未曾有异样,兴冲冲的,朝着敦亲王福晋身旁的婢女招了招手,那婢女提步出去。
二人耳语几句,婢女回头到了敦亲王福晋的身旁,随即敦亲王福晋起身出了宝华殿。
安陵容正跪着,她察觉到敦亲王福晋再回来之时,眼底忧思尽显,欲言又止,只是敛了眉,不着痕迹的看了安陵容一眼。
转眼,到了快出宫门的时候,敦亲王福晋同安陵容并肩走着,似乎有话要说,只此时允袐从一旁走了出来,他见着敦亲王福晋拱了拱手,唤了一声:“皇嫂。”
敦亲王福晋到嘴的话咽下,讪讪转身上了内务府安排好的马车。
允袐转头看向安陵容,关切的问道:“今日跪的时辰久了,腿还能受得住?”
“我今日同弘时约好了,今夜我要去弘时的府上逛逛。”
一听允袐是与弘时有约,安陵容颔首道:“是,王爷去罢,本来鸿亲王府建成,是要前去贺喜,只是如今出了这等子事,倒不好太过。”
“王爷早去早回,劝慰鸿亲王一番,别太难过了。”
二人乘着内务府的马车,在这马车之上,一阵沉默,谁也未曾说一句话,毕竟-内务府中人,可不是諴亲王府的人,待马车停下,二人回了諴亲王府,安陵容同着允袐一道穿过王府拱门,朝着含凉殿正室行去。
她心下烦躁,敦亲王福晋到底要与她说些什么呢?
看来要等到今夜的夜香夫来,才知晓到底因为什么。
只此时允袐啧了一声:“今日听闻养心殿中,张阁老出言,让弘喧前去准格尔边境。”
“弘喧去?”
“那怡亲王呢?”安陵容惊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