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趁夜又回到落凤山庄,此时天已近黎明。四人一夜未眠,却精神抖擞,没任何困意。
青鸢和陈琬琰端来了早膳,四人坐在一起用膳,一时都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出四人的神色已显轻松。陈营粮草被烧,陈燮受伤,他应该很快就能退兵。
饭后,四人坐在一起喝茶,萧榕几次看着陈琬琰,欲言又止。
此间事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不死心’宿主,自然期待陈琬琰能够帮他。
陈琬琰见他纠结的样子,不由叹息一声,“萧公子有话就说。”
萧榕立马站起身,退后一步,对着陈琬琰郑重一礼,“在下还是想恳请七公主能助在下解了萧氏封印。为报七公主恩情,待破除了萧氏封印,族人安然,在下愿与雪公子一起,护送七公主到瀛洲仙山,在所不惜。”
雪云鹤一听,撩了撩眼尾扫了萧榕一眼,没说话。
陈琬琰敲了敲桌子,直接问,“还是那句话,除了‘不死心’,我没有任何武功内力,要如何帮你?”
萧榕清澈如古潭的瞳仁里露出一丝坚毅,“七公主并不是只有‘不死心’,你体内有浑厚的龙魂之力还未苏醒,只要唤醒它,便可破解封印。”
“龙魂之力?”
陈琬琰和青鸢不约而同惊问一声,陈琬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萧公子是说我体内有龙魂之力,那是什么东西?”
萧榕一笑,“那是古老的能毁天灭地的力量。世间早有传闻,七公主在十三岁时,你脸上的龙鳞才慢慢浮现在脸上,那是因为你体内的龙魂之力在慢慢苏醒,有一只金龙钻入你体内,那是龙魂之力外溢的虚影。只是你现在力量薄弱,还不能承受它之重,所以还不能使用它。”
经他一说,陈琬琰便不说话了。
她十三岁那年确实发生过异象,而那日在乌江江底,生死之际,她突然就能在水底自由呼吸,左臂浮现龙鳞,她确实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雄浑的力量在流动。
“既然这是一股能毁天灭地的力量,萧公子要如何引而自用帮你破解封印?七公主肉体凡胎,怕是一时会承受不住它的力道,若是出现意外……”
雪云鹤阴沉着脸,像是极不乐意陈琬琰帮助他。
萧榕立马道,“雪公子尽可放心,萧氏的‘魂定术’非常神奇,我会以魂定之术引出龙魂之力破开结界,所有承受之重都会由我一人承担,不会对七公主有任何伤害。”
萧榕说的急切,他明白,若是雪云鹤阻止,他也没办法强制陈琬琰帮他。
而他的话也令青鸢眉心一皱,他所说的承受之重,肯定是有危险,甚至可能会危及生命。但她聪明地什么话都没说,萧榕背负的责任太重,三百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不死心’,不管她如何劝,他都不会放弃。
这一点,想必陈琬琰也清楚,她抬起脸,清灵灵地道,“我愿意帮你,事后也无需你助我去瀛洲仙山。我之所以如此,也是想见见你们萧氏那位与我一样拥有过‘不死心’的先祖。”
萧榕大喜,又对着陈琬琰深深一礼,“多谢七公主大义。”
“只是,你那位先祖封印你们萧氏皇族的隐宫在什么地方?”随后陈琬琰问,“我们需要几日才能到达?”
萧榕坐下来,神色复杂,待了片刻才低低一声,“在宾国之境的荒漠之地‘幻镜蜃楼’,离此地有十天的路程。”
陈琬琰立马看向雪云鹤,“我记得你说过,咱们此去瀛洲也是需要经过宾国的吧?”
雪云鹤灌下一口茶,目光瞟了瞟萧榕,随后看向陈琬琰,“是要经过宾国,不过‘幻镜蜃楼’是极其危险的荒漠,万里黄沙,渺无人烟。连商队都无法通过,也是宾国的天然之险,死亡之地。你可要想好了。”
陈琬琰点点头,“看来我们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
青鸢此时抬起头轻轻道,“七公主不必费心,此去‘幻镜蜃楼’所需一应物品,由我来准备。此时不必急着去,先休息两天,咱们养精蓄锐后再出发。”
陈琬琰听着青鸢的意思,她并不希望急着赶过去,见萧榕也不反对,她轻轻点头,“就听青鸢姐姐的,待准备充足我们再走。”
“吼吼……”四人刚刚说定,就听到屋外雪莉的嘶吼声,像是有生人闯进了这里。
雪云鹤与萧榕对视一眼,二人迅速起身走到屋外。
“是自己人。”雪云鹤居高临下地瞧着从山庄外慢慢踏进山庄内的人,轻声道。
萧榕眼眸也忽闪了一下,“原来是岩国的公子岩柏……”
雪云鹤听出他语气中有些阴阳怪气,扭头瞧了他一眼,“萧公子对岩柏很熟?”
“不熟。”萧榕打开乌扇潇洒地扇了两下,眸光深深地看着岩柏,“只是他家的家务事天下闻名,如今岩松死了,他应该也不装了吧?只是不知,当初他对柳言华的感情是真是假?”
雪云鹤一晒,原来他是个专情的人,极看不惯三心二意之人。或许是觉得岩柏对柳言华的感情不够深,为她弃了太子位,却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岩松,却未做任何阻拦。
当初的岩柏的确活的有点窝囊,不怪萧榕瞧不起他。
“既是雪公子的朋友,那在下便不打扰公子叙旧了。”萧榕说着,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陈琬琰和青鸢也走出门,看到岩柏宽袍大袖风度翩翩缓缓而来,陈琬琰开口,“如今若是陈燮退兵,那你们当初的协定也算达成了吧?只是不知岩柏此刻来,又为了什么?”
青鸢叹息一声,没说话。
此时的落凤山庄,除了他们四人,再无人看守。岩柏也似是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一路畅通无阻而来。
“你来了。”雪云鹤与岩柏熟络,打招呼也自然。
岩柏温润一笑,冲他一点头,便对着青鸢和陈琬琰一礼,“岩柏见过青鸢公主、七公主……”
雪云鹤听他称呼青鸢,眉心一皱。
陈琬琰也是惊讶,“青鸢公主已经换了容颜,没想公子竟一眼也能识得?”这件事可没多少人知道。
岩柏神色有些复杂,“岩柏此次前来,是有事要与诸位说。”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青鸢伸手一请,“岩柏公子请。”
四人进到屋内坐定,一盏茶喝尽,岩柏才轻轻一声,“昨夜陈营发生了一些事,想必青鸢公主还不知晓,月落死了……”
他话一落,陈琬琰心头一震,岩柏竟直接说‘月落’死了……
青鸢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她低垂眉眼,手紧紧握着茶盏,颤抖着声音,“怎么死的?”
她似是想到了那个可能,可是她不是已经让月落停止执行计划了吗?
此刻雪云鹤突然一声,“月落死后,她的容颜便会恢复真实的容貌,公主的脸……”
雪云鹤说着,便看向青鸢。
陈琬琰也惊奇地看到,青鸢脸上也慢慢变得一团模糊,五官朦胧,像罩了一层烟雾,待烟雾慢慢散尽,她就恢复了真实容颜。
青鸢低泣一声,“月落是不是行刺了陈燮?”
岩柏点头,“看来这是公主一早就计划好的,陈燮昨晚确实遇刺,第一次不是月落所为。公主入陈营后,受到轻辱,青国群情激奋,昨夜一群江湖人暗闯陈营,烧了粮草,还刺杀了陈燮。陈燮受伤,半夜又被月落刺伤,听说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再不能上马拿枪,人已经废了。”
青鸢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是陈燮将月落杀死的?”
岩柏摇头,“半夜陈燮与月落所在营帐走水,陈燮被人救出,月落却没有出来……据说陈燮当时疯了一般,浑身是血,身上被捅了十几刀,他像是遇到了极刺激的事,瞪着眼嘶吼,神情癫狂,口喷鲜血,到现在还在昏迷。陈国已经退兵了……”
一时间,四人都没有说话。
陈琬琰磨了磨牙,“那岩柏公子是如何知晓青鸢公主是月落所扮?”即便月落死后露出真容,她被大火吞噬,岩柏又是如何得知?
她话一落,雪云鹤倏地转头看她。
岩柏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陈琬琰,半晌才露齿一笑,“没想短短几日七公主就变的如此机警。”
他呵呵一笑,才慢慢解释,“陈燮身边的婢女有在下的人,当晚,是她为陈燮和月落守夜,陈燮半夜沉眠,月落突然行刺,捅了陈燮十几刀,她亲眼目睹。月落被陈燮一掌打成重伤,死后露出真容,是她机智点燃了营帐,随后给我发了消息……目前,世人只道青鸢公主烧死在陈营,除了陈燮,并未有几人知道公主是月落所扮。”
陈琬琰琢磨着,“陈燮发疯,想必是看到了月落真容,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以他的骄傲,不疯才怪。”
青鸢却蹙紧了眉,满脸都是担忧,“若是陈燮醒后,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会对青国发起疯狂报复,也不知父皇准备好了没有……”
岩柏却摇头,“陈国不可能再对青国展开报复了,因为陈国老皇帝在听到陈燮被刺成了废人后,急火攻心,一时没缓过来,也薨了。”
陈琬琰一下子瞪大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国老皇帝也太经不起打击了吧?他不是还有七个儿子吗?陈燮废了,其他儿子可以继位,他不至于听到噩耗就这么死了吧?”
岩柏叹息一声,“陈国老皇帝前段时间也遭到行刺,虽然没死,但也受了极重的伤。本以为此次兵压青国能得到更多好处,青鸢公主也已入了陈营,一切都已成定局。没想竟发生如此变故,他一时旧疾复发,便没撑过去。目前陈国已陷入皇子争位,乱象已生。根本无暇再顾及青国。”
青鸢重重舒出一口气,深深闭了闭眼。
青国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可不知为何,陈琬琰的心头沉甸甸的,并没有任何喜色。
“不知岩柏公子今后有何打算?”随后青鸢收敛心情,认真地问道。
岩柏喝了口茶,表情显得极是高深莫测,“我此次来找公主,也是想与青国继续合作,目前陈燮昏迷,其他皇子争位内乱已起,羽太子李鸿灿趁机已将重兵压在了陈境。瞧他的意图,是想要将陈国收入囊中。这么好的机会,岂能让他一人独吞?”
陈琬琰一惊,听岩柏的口气,他也想着要分一杯羹。
青鸢自然也看懂了岩柏的野心,其雄心并不比李鸿灿少,此番虽然他一番计谋,解了青国之危。可他什么都没付出,青国却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创造如此大好局面。她不想再与岩国联手了。
于是青鸢轻轻道,“目前青国大旱未解,百姓民不聊生。陈兵压境,已令父皇捉襟见肘,呈现窘态。恐怕已无力再与公子联手攻陈。青国目前最重要的是修养生息,还望公子见谅。”
岩柏端茶的手一顿,似乎能理解青鸢的心情。
“不知公主今后有何打算?”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青鸢低下头,“青国公主‘青鸢’已死,此后的我,再不可能在皇宫露面。师傅已将门主之位传于我,之后的我只能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听青鸢如此一说,岩柏似乎松了口气。
青鸢公主的才名和谋略也是天下闻名,岩柏对她似乎也很忌惮。听她已无心争天下,便放下心。至少青国不会再对岩国构成威胁。
“如此,岩柏便祝公主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多谢。”
岩柏又转而看着雪云鹤,“不知雪兄之后要去哪里?”
雪云鹤脸色淡淡,并未隐瞒,“宾国。”
岩柏闻言也没说什么,又吃了一阵茶,他便告辞离去。
陈琬琰瞧着他犹如闲庭信步般离去,觉得岩柏给她的印象也有了极大的改观。
“我觉得他的野心也不小,这次他利用青国击垮了陈国,也算是渔翁得利。”
雪云鹤眼眸沉沉,“他的野心一向不小,只是一直韬光养晦掩饰得极好罢了。”
陈琬琰扭头看他,劝诫道,“以后你也要提防着此人,不要什么事都告诉他。”
雪云鹤回眸看她,“你是嫌我将去宾国之事告之他?”
陈琬琰抿抿嘴,一本正经地回了他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不是他昨日告诫她的吗?
雪云鹤咧嘴一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