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领域的星光仿佛一场梦。
公孙止记得自己还背着李丽质的水晶棺,站在那浮空的时间长河之上,等着杨过与黄蓉回返。杨过走前丢下一句“干娘和我有些事要处理”,裘千尺也靠在虚空之中打坐,雕鹏和郭芙看见远方各种亮晶晶的星星后,兴奋地跑的没了影。
公孙止那时只是站在原地,皱眉看着那条缓缓流动的时间长河,思索杨过所说的,李丽质的一半元神,可能已经投胎到了其他的大世界之内的云云。
然后——就在思索中,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记得后脑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再醒来时,他就站在这个气氛压抑到极致的大堂里,身后的水晶棺也不翼而飞。
大堂内雕花石柱、檀木香炉、金线地毯、玉纹门屏,堂上挂着一副老祖画像,画像上那人剑眉星目、满脸冷峻,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随时会拖家族后腿的废物。
而他周围,坐着一排看起来谁都比他活得久、修为高的老祖宗。
他面前,是一方红木案,案上摆着一封看上去已经被拆开揉皱过的婚书。
“……止儿,家族长老议会一致认为,那李家之女,如今废去修为,已难配你。”
堂前主位上,一个面容方正、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沉声道,那是此世“他”的父亲,公孙远图,乃是家族二长老。
“此次你前去李家,不必多言,按仪式将这封退婚书交与李家主便是。”
“此事……不容有失。”
话音一落,四周几个老祖宗轻轻点头,目光冷淡,有的甚至闭目养神,仿佛对这种“废约之事”早已见怪不怪。
而公孙止的脸……却写满了懵。——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在哪里,我是谁?
他只是跟着杨过一群人进个神之领域,结果就他一个人原地掉线,他成了这个世界的公孙家少主,还附带了一个废材的未婚妻要去退婚?
更诡异的是,他脑子里的记忆一部分还是自己原来的公孙止,另一部分却隐隐浮现出这个世界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
两个身份在脑海中交错冲撞,像两台不兼容的操作系统正在彼此试图覆盖对方的运行权限。
他只能强压下想当场砸桌子的冲动,试图稳住心神。
“爹……”他嗓子有些干,喉结滚动了一下,“若是……她不是自废修为,而是被暗算的呢?”
很显然,公孙止,是虽然不爱看武侠小说,不了解神雕的剧情,但看过不少修仙小说,这种退婚流的套路,这熟悉的剧情,原汁原味的配方,让公孙止迅速意识到,自己穿越成了一个反派。
“那又如何?”公孙远图语气淡淡,“公孙家容不得一个废物。”
这句话像冰水兜头泼下,彻底断了他“先观其人再议”的余地。
而大堂之外,夜色沉沉,星辰错落。
堂后一位侍女踏入,低声禀报:“李家已派人相迎,少主可动身。”
公孙止神色复杂,手掌微微收紧。
他知道自己此刻没得选,只有静观其变,再伺机寻找自己丢失的水晶棺,然后他就尽量少做事,等着杨过来找自己,毕竟水晶棺,和复活李丽质,才是公孙止来到神之领域的目标。而杨过显然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天色灰暗,乌云低垂,雷声隐隐。
一辆刻有金纹羽雕图腾的马车缓缓驶入李家山门前,马车并未直接入府,而是停在了外门三丈处。
“少主,到了。”
车前的老仆翻身而下,动作利落,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李家请我们走侧门,正门……不开。”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李家今日在宴请三皇子,想必是怕我们当众退婚,佛了面子”
公孙止坐在车内,唇角一挑,轻笑了一声:“呵,果然来了这一手。算了,侧门就是侧门吧,毕竟是我们做的不对。”
公孙止本该恼怒,却莫名觉得舒坦——这才是修仙界嘛,赤裸、直接,不像他之前所在的神雕大世界,做事说话,总搞弯弯绕。
“走吧。”
公孙止轻抖袍袖,步下马车,逆着风雨,一步步踏进李家偏门。
李家大堂内,香火未燃,气氛如冰。
十余位李家嫡系长辈端坐两侧,个个面如铁板。中间高位上,一位满头白发、面色苍灰的老者正冷眼看着来人——这是李家现任家主,李重渊。
公孙止一入门,便察觉到众人目光中的厌憎、克制、不甘与羞辱,仿佛他是带来灾厄的乌鸦。
“哼,终于还是来了。”一名身穿青衣的中年人低声冷哼,他是李家三长老,“说退婚也不差这一天半日,如今又摆出这么着急姿态,非要当着三皇子的面来退婚,就是存心想看我们李家难堪是吧。”
“就是。”旁边一位妇人紧随其后,手中把玩着佛珠,讥讽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三皇子在的时候来,你们公孙家安的什么心。”
公孙止闻言,笑而不怒。他并不急于出声,只是淡然扫视众人,一字未言,却凭气势震住了全场。
片刻后,李家主才不耐地问道:“公孙少主此来,所谓何事?”
很显然,公孙家早就对李家通了气,只是作为家主,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无论家中的族老们怎么议论,自己还是要等对方亲口说出意图,才好下定论。
公孙止抬眼,语气淡漠却清晰:“奉家中族老命,前来交割婚事。”
公孙止说得风轻云淡,仿佛交割的不是一桩姻缘,而是一笔不再增值的投资。
李重渊眼神一动,却只是叹了口气,未言。
是旁边一位眉眼锋利的老妪猛地一拍桌案:“当初是你们家求我家姑娘,现在她不过修为倒退,你们就当她废人?你们公孙家,也太薄凉了吧?”
“这是家中族老们的意思,我也没办法违抗”公孙止淡笑回应,开玩笑,除了李丽质,他谁都不想要,就算自己是反派那又怎么样,等杨过一行人回来,自己就是这方世界战力的天花板,他公孙止可不怕谁,虽然目前的他没有系统的辅助,他还是莫名的自信,想着,黄蓉既然答应了自己复活李丽质,总不会把自己扔在这修仙界不管吧,还是发挥他的特长,先苟着。
正当场面僵住,公孙止在内心想自己的事的时候,旁边一位李家小辈忍不住低声嘀咕:“哎,姐姐,原本可是炼气二层的天才,不知捡了个什么戒指回来,转眼成了凡人……”
“说到底,是自己贪心,妄图夺宝。结果捡了一个废物戒指回来,啥用都没有。”另一个人也跟着道。
堂中风声微动,檀香未燃,气氛正僵。
公孙止本来只是随意听着李家人交谈,神思却早已飘远。那枚戒指的传闻,在他心中激起某种莫名的不安。
他正想着,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少女清亮却隐含怒意的声音——
“爹爹,退婚就退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声音自偏厅斜出,铿锵如玉石落盘,透出一种强自镇定的倔强。
大堂一时间微震,李家众人脸色变了几分,有人低声斥道:“混账,谁让她出来的!不知道少女不出闺阁吗?”
公孙止却没忍住,嘴角噙笑,目光半挑,悠悠道:
“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
“入土为安,死者为大。”
话音带着半分调侃,三分讽意,七分云淡风轻,一出口,立刻惹得李家人脸色更冷,气氛凝结如冰。
“你!”一名李家长辈怒声欲斥,却被身旁的李重渊抬手拦下。
而就在这气氛微僵之际,偏厅珠帘一动,一道白衣女子缓步而出。
她未施粉黛,眉目清淡,鬓发微散,脚步虽轻,却有种超脱凡俗的宁静。
而当她抬起头来的那一瞬,公孙止心中,宛如雷霆炸响。
公孙止整个人愣在原地,双眼微睁,喉头轻轻一动,语气竟有些颤:
“你……”
“你是李丽质?”
来人微微一怔,脚步一顿,抬眸望他,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闪过明显的错愕。
她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微紧,谨慎道:
“你……为何知道我本名?”
这句话一出,李家众人皆惊,转头望向女子,再望向公孙止。
公孙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口,顿觉脑中一阵轰鸣。
没错,像这种涉足修仙的世家,在孩子踏入炼气期以后,就会给她起一个修炼的名字,这样,就算孩子以后在外面惹祸,也祸不及家人,李丽质和公孙止联姻的名字便是叫李明月而不是李丽质。
堂中人语方休,气氛本就凝滞。
可就在那少女缓缓踏入正厅的那一刻,公孙止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抽离了骨头一般,立在原地,脑海轰然炸响。
那张脸——
那双眼睛——
那是他心中百年梦魂牵绕的人。
公孙止甚至无法控制身体,脚步似乎不受思维支配地向前踏出两步,喉咙哽住,只挤出一句:
“……丽质?”
公孙止眼中忽然涌起某种近乎呓语般的柔光,下一瞬,他猛地上前,一把将少女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丽质……我想你。”
这句话如雷贯耳,在死寂的堂中炸响。
所有李家人都惊得面面相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这是疯了吧?!”李家三长老几乎惊叫出声,几位年长女眷更是倒抽冷气,满脸不可置信。
被抱住的少女整个人都僵了,手中还握着尚未捏紧的帕子,一时间似是忘了呼吸。
良久,她才猛地一推,将公孙止狠狠推开,脸上是震惊、愠怒与警惕交织的复杂神情:
“你……你干嘛?!”
李丽质的声音微颤,面色潮红,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愤。
公孙止这才如梦初醒,猛然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他连忙上前一步,作揖低头:
“抱歉……抱歉,我……一时太激动。”
可就在众人都等着他被李家主逐出大堂之时,公孙止却在心中迅速开始飞快运转思绪——
“她虽不记得我,可她的神情……绝对不是普通人该有的。若我没猜错,李丽质的另一半元神……已经投生于她身上。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被投送到这个世界。”
公孙止眼神一转,立刻从原主记忆中调出过往人设,拼出一套自圆其说的说法,语气中故意带上一丝悲意:
“丽质妹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刚刚好分寸的委屈与温柔:
“小时候,你不是总跟我去后山抓鸭子,非说哪只鸭子像你爹?”
这话说话,倒是李家主神色一变,周围许多李家人轻笑出声,但公孙止却不理会这些继续说道。
“我还记得那年你生病,是我偷偷带你下山找大夫,我还被家主罚跪在院中三日……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公孙止转过身来,向满堂李家人一抱拳,神情诚挚:
“我今日来此,其实不是为了退婚。”
“我就是想看看丽质妹妹——看她还记不记得我。”
公孙止顿了顿,目光灼灼地望向眼前女子,深吸口气,说出了那句“测试用”的狠话:
“只要你说一句你喜欢我,我现在就脱下这身衣服,断了与公孙家的关系,与你成亲。”
这句话一出,李家上下顿时炸锅,跟随来的仆人也是说到。
“少主你怎能如此胡言乱语!”
“这……这成何体统!”
一片嘈杂中,李明月——或者说,李丽质,却没有说话。
她只是望着眼前这个疯了一样的男人,眼中情绪剧烈翻涌,像是被人掀开了内心某个早已封存的深井。
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毕竟公孙止说的话虽然都是少年时发生过的事,但那都太过遥远,他们之间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见,为何他记得这么清楚。而且公孙止的身上,总透着一种莫名的熟悉,就好像两人真的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在李丽质内心的某处,在他抱住自己的那一瞬,竟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悸动与怔然的安全感。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终于低声说道:“你……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