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就回来了,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现在又认我了?”许清欢有些疑惑。
这种痛哭的经历,她很多年都不曾有了。
自从懂事后,她再也没有痛哭过,因为就算哭,也不会有人心疼,反而惹人厌烦。
简靖川掏出手帕,给女儿擦脸,“爸爸之前任务性质的问题,怕和你相认后,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有所败露,把情况告诉你,让你有所警惕,可能会安全一些。”
他很愧疚,“对不起,爸爸给你惹来麻烦了。”
许清欢倒是无所谓,“你知道吗,我刚刚下乡的时候,宋宛霖就派人来杀过我和阿野,陆家这一次的手段还算是温和,没有一上来就要我的命。”
简靖川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很震惊,他的大手抚摸在女儿的头发上,又滑落在女儿单弱的肩膀上,“爸爸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你怎么讨回?”许清欢好奇地问道。
简靖川道,“你不是说,陆让廉涉嫌谋害我吗?如果这个怀疑成立,他就不只是谋害我了,他犯下的就是通敌叛国的死罪。
如果我找不到证据,我还可以指证他破坏军婚。我听你李伯伯说,霍家有相关的证据?”
“证据在我手里。”许清欢道,“可是,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头上有片青青草原?”
简靖川好笑地道,“你怕伤了爸爸的尊严?”
许清欢抿着嘴不吭声,但这别扭的样子看在简靖川的眼里,女儿真是哪哪都好。
他似乎又回到了她小的时候,从出生,只要他不出任务,就跟他睡,夜里都是他在照顾,除了喂奶,洗澡,换尿布,扎小辫子,全都是他亲力亲为。
那么小小的一只,窝在他的怀里,两条小腿经常在他的肚子上蹬来蹬去,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的两个小脚丫,她不高兴了,还会用手去抠他的脸,乐得他抱着女儿狂亲。
后来,那漫长的异国他乡的日子里,他就是靠着回味这些熬过来的。
家国情怀固然让人激奋,但他也终究只是凡人一个,心里割舍不下的唯有国家和女儿了。
“爸爸的尊严不在这里,就算让全军知道了,也没人敢笑话爸爸。”
简靖川之前不计较是因为宋宛霖给他一个女儿,对他来说,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宋宛霖和陆让廉连他女儿都敢动,他怎么可能还会姑息?
许清欢也明白过来,她爸爸是位军人,他的功业和脸面都在战场,他一生不曾打过败仗,他十四年孤狼一般地独自战斗,谁不敬他是英雄?
简靖川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来递给许清欢。
“什么?”许清欢刚刚哭过,声音嗡嗡的。
“打开看看,爸爸帮你攒的。”简靖川担心女儿不要,他抚过许清欢的头发,“爸爸一直在想,我的女儿长大了,将来要嫁人,不能没有嫁妆,让人笑话。”
许清欢的眼圈儿又红了,她一边打开存折,里头竟然是四万多块钱,“怎么会这么多?”
“因为爸爸这些年领的是两份工资。”
他想给那些牺牲了的战友家里资助一点,但他没法和国内任何人联系,花销也不多,所有的钱都存在这里了。
他没有多说,许清欢也没问,很多事可能需要保密。
还有四张房产证明,两套申城的花园洋房,两套燕城的四合院,地段很好,面积都很大,上面写的都是她的名字。
“爸爸听说你喜欢买房,以后钱留着自己花,房子爸爸来帮你买。”他看着女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许清欢耸了耸鼻子,手指轻轻地抠着纸张上的褶皱,这是她无措时候的举动,“这么多,够了,我也不是想要很多。”
她抬起眼,朝简靖川看过去。
她没有怪他的意思,前世她的亲生父母抛弃了她,她都没有怪过他们,放手或许很难,但不管多艰难,多漫长,她都熬过来了。
眼前这个人,为了家国天下,无法照顾她,但他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这份存折,用的是她的名字开的户头,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存钱,一直在存钱,存到今天,存了这么大一笔,是她两世收到过的来自长辈的最沉重的礼物。
简靖川把两世的父母的爱,都给了她。
许清欢喊不出“爸爸”两个字来,她只将额头抵在了简靖川的肩上,轻轻地抽泣。
简靖川心如刀割,他将女儿抱在怀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轻轻地拍着。
江行野听到许清欢哭,焦躁不已,但他比谁都明白,没有谁不渴望父母亲情,他不渴望是因为他求不来,得不到。
一别十四年,不闻不问,江行野不知道许清欢是怎么想的,所以,当初,他怀疑简靖川的身份,才忍着没有告诉许清欢。
如果不能原谅,那还不如让那个人死了算了。
但简靖川又要认回女儿,他没有立场干预。
“欢欢?”江行野听不下去了,他想冲进去。
许清欢克制住了泪水,她抬起头,简靖川哄着道,“别哭了,眼睛肿了,不好看了。”
他用帕子给许清欢擦掉眼泪,“小野,你进来吧!”
江行野这才推门进来,他警惕地看看简靖川,落在许清欢身上的目光柔得像水一样。
翁婿二人各自在许清欢两侧落座。
“小野,你刚才在门口应该已经听到了,我的身份?”简靖川道。
江行野点头,“我敬重您是英雄,是了不起的战士!”
但绝不是一个好父亲。
简靖川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他虽然难受,但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沉重需要背负,而他枪林弹雨中闯过,鬼门关前徘徊过,死里逃生无数次,早就已经习惯了负重而行。
“谢谢你照顾我的女儿,在她最艰难的时候。”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心甘情愿,不需要谁感谢。”
简靖川点点头,“你需不需要是你的事,我感不感谢是我的事。后面一段时间,可能会很危险,我能把她托付给你吗?”
江行野有些生气,冷着脸没有说话。
许清欢看他那别扭的样子笑了一下,“爸爸,我很信任他,他和您一样,是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我的命的人,您不必怀疑他,不管是他对我的真心还是他的能力。”
简靖川听她将“爸爸”叫出口,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自然,泪花在他的眼中闪现。
他艰难地点点头,“那就好!”
泪水在他点头的那一刻滴落,朝地面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