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张志和、薛启仁、杨珂三人全都看向韦正。
韦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旋即,他瞳孔一缩,想到什么。
杨珂淡淡笑出声:“韦家主,你的算计,果然高深,提前将我们三家在临京县的土地都买走,怕是你一开始便知道招商计划吧?”
薛启仁紧跟着开口,语气中全是冷意:“韦正,你很好啊,独占好处。”
张志和则盯住韦正道:“你不会背着我们和商部有什么勾结吧。”
“你许诺了商部什么,商部居然提前告诉你临京县的变动。”
“让你买走我们手里所有属于临京县的土地!”
韦正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他也反映过来三人为何如此愤怒。
同时他内心世界爆炸了。
什么就他算计得好,什么就独占好处。明明所有土地都被沈浩拿走了好么。
草!
他终于明白沈浩为什么能轻易放过韦坤。
全都是沈浩算计好的!
无论是让他韦家去修建连通临京县的道路,还是让他帮忙收购土地,全都是沈浩的算计。
从一开始沈浩就知道有今天!
知道临京县肯定会大规模发展。
也就是说,商部发展临京县的计划并非全是商部搞的,里面还有沈浩的影子!
此刻的韦正总算明白他替沈浩背了多大一口黑锅。
不行!
这大黑锅,他可扛不住,必须解释清楚,否则他韦家可能会被三家孤立。
他面对三家话事人的愤怒,韦正叹息道:“你们听我解释。”
当即,他将沈浩如何让他购买土地、修路的原委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也的确是轻松救下韦坤,可没想到这都是沈浩的算计。”韦正说完,内心中明显放松不少。
可……
原本韦正以为他解释清楚后,三家至少会给他个好脸色。
谁想到杨珂却依然沉着脸一顿输出:“若不是你韦家子弟招惹沈浩,哪里有这么多事情。”
“说到底,还是你韦家惹的祸,不然沈浩怎么不坑别人,只坑你一个。”
“还好意思将事情推到沈浩身上,这只能证明你没脑子。”
薛启仁也赞同道:“没错,说到底还是你连累了我们,不然临京县的土地,又岂会被沈浩买走。”
张志和没开口,但那眼神,像是什么都说了。
韦正气的都要跳起来了。
怎么最后黑锅还是给他背上了。
但杨珂说得也有道理,难道他真的没脑子?
一瞬间,韦正都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而骂完后,却还生气的杨珂起身道:“三位,我先不奉陪了,我们提前知道临京县情报,还是尽快做准备得好。”
薛启仁也起身道:“我也去。”
张志和也一样起身快步离去。
只有韦正被无视了,他急忙站起身道:“还有我呢,都说了是沈浩的算计啊。”
随着他们四人的离开。
在其它商会的京师负责人也都忙碌起来。
现在他们就去临京县租店铺,能租下多少是多少。
尽管他们也知道商部不可能让他们无上限租赁商铺,但也要租到自身上限为止!
临京县外。
沈浩带着南风公子和他的同窗终于抵达临京县。
这还是沈浩第一次离开京师前往这么远的地方。
而刚靠近临京县时候。
他看到临京县第一眼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穷。
临京县真的是太穷了。
那保护临京县的城墙都已经破破烂烂,很多地方还有孔洞都没能修复。
这可是抗敌人的城墙,都这么破烂,更别说城内百姓会有多穷。
根据沈浩了解,临京县目前有百姓大约一万两千人左右。
其中老人和孩子占六成,剩下四成才是青壮年劳动力。
而临京县周围的肥沃土地也并不多。
唯一的优点是京河有分支从临京县路过,临京县倒是不缺水。
即便如此,那本就为数不多的土地也很难养活临京县的一万多人。
所以沈浩才打算将国有工坊建在临京县。
就是因为临京县不盛产粮食,才需要给百姓创造出更多的谋生手段。
等到沈浩入城。
入眼的一切和他所想的差不多。
整个临京县几乎都是土坯房子和简单的木房。
有一些房屋房顶甚至没有石瓦,只有稻草。
而能看到的青砖房屋只有寥寥十几座。
哎,确实太穷了。
临京县周围的土地不仅很难种粮食,就连生长树木都有些困难,这也导致临京县的资源极度匮乏。
南风公子三人看着与京师截然不同的风景,满是震撼。
随着马车前进。
他们看到路边的百姓,几乎都是面黄肌瘦的,即便有一些看起来健康的百姓,也是身型黝黑消瘦。
很少有人是肌肤饱满,红光满面。
从没离开过京师的南风公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道:“怎么会这个样子,这里遭灾了么?”
他身边两位同窗也是如此表情。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沈浩则淡淡道:“这才是目前大京百姓的常态。”
“此次春闱,你们应该发现许多高中的学子都要着急离开京师回到家乡任职,就是想着尽快回去改善家乡百姓的苦日子。”
南风公子沉吟片刻道:“沈伯爵,明明有那么多官员去帮助百姓,和临京县离京师只有二十里,这里的百姓怎么会活得如此艰苦。”
沈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都知道,天下顺治在民富,天下和静在民乐这样的道理。”
“也知道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可事实上你们真的懂如何让百姓富裕起来么?”
南风公子犹豫片刻道:“改善吏治,减少赋税,也可免费供给百姓春播的种子,都能让百姓活得更好。”
沈浩微微点头道:“这里都是书中教你们的办法。”
“可实际上,你说的所有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无论是减少赋税还是免费供应春播种子都只是在施舍百姓。”
“实际上这么做百姓并没有富裕起来,只不过是在原有收获的基础上减少了一些支出罢了。”
南风公子感觉沈浩说得有道理,却又感觉不对,再次问:“沈伯爵,百姓减少支出,那不就是能留下更多银两,至少能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
沈浩没有在讲大道理,而是道:“那你看临京县的百姓像吃得饱穿得暖吗?”
“这……”南风公子疑惑道:“所以我也没弄懂,临京县离京师只有二十里路,按理说以书本上教授的方法管理临京县百姓,临京县百姓不应该会这么苦。”
沈浩略微满意道:“能看出问题就代表着你会去思考这个答案,不过也不用那么麻烦,我只说两点,天灾和人祸。”
“无论是虫灾,旱灾,涝灾。亦或者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会打破百姓目前平静的生活。”
“百姓目前只是活着,甚至活得不好。”
“如此情况下,他们面对任何一项风险,都有可能使其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所以治理地方需要多种因素结合起来,很难有固定的办法。”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要民富不能只给百姓来自朝廷的施舍,必须要告诉百姓如何活下去。”
南风公子和两位同窗陷入沉默,他们总觉得抓到一些什么,却又抓不住。
然后露出笑容:“走吧,许多事情不用着急去想。等我们去临京县府衙或许到了那你就会看到更真实的一面。”
南风公子三人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在思索这个问题。
马车穿梭在街道上很快来到临京县府衙。
刚到府衙门口他们就听到了大片的吵闹声。
一人高声喊:“凭什么不让我们卖土地?”
又一人喊道:“我都已经和王员外谈好了要出售土地,再不出售土地我家就没钱治病了,我娘就会死。”
还有人抗议:“大人,你行行好吧,我家刚有银钱买土地,再没有土地种粮食,我家也要饿死了。”
“……”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嘈杂声传入沈浩四人耳中,但全都是百姓在诉苦。
沈浩当即就明白这便是老墨书信中所说的困难。
此刻,临京县的县令也在不断给百姓解释。
他满面焦急,试图劝说百姓先回去朝廷一定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其实。
从临京县不准交易土地的命令下来后,县令也急得焦头烂额。
但这是陛下亲下的命令,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浩看着县令还能这么耐心给百姓讲解,并没有让衙役驱赶百姓,夸赞了一句:“没有以权压人,倒是个不错的县令。”
南风公子不明白了:“沈伯爵,不以权压人不是官员该做的吗?”
沈浩笑着摇头:“将你放在临京县县令的位置上,你面对如此情况,该如何解决?”
“你先别说什么耐心劝解。”
“让你劝解一天可以,若是两天、三天或者十天呢。”
“据我所知,百姓来临京县府衙闹事已是第三天。”
“眼下朝廷就是不允许临京县的百姓私自交易土地,百姓的问题得不到解决,而百姓还天天来闹事,你该如何做?”
南风公子不说话了。
面对无法改变的局面,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或许……只能用权力来压迫百姓,压迫得百姓不敢来闹事。
沈浩也不再多言,率先走下马车道:“你们三个跟紧了,接下来我们要为百姓解决问题。”
南风公子三人顿时双眼放光。
沈浩竟然要解决眼前无解的问题?
他们想到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多次交代他们,让他们跟着沈浩好好学。
顿时三人都抛却赶路的疲惫,精神起来。
他们很想知道他们和沈浩之间到底有多大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