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曲清所言,不像是他能杜撰出来的。若说西尔法需要一个庄上有分量的人出来谢罪,身为长公子又不受西尔法待见的上官末,绝对是不二人选。再加上上官末此前突兀的举动,此时越发显得不是空穴来风。
问题是,向来不可一世的西尔法,如何会买一个杀手组织的账。柳曲清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这个消息。
慕容晓联想到曜日堂如日中天、风生水起的保镖生意,这才醍醐灌顶意识到关键所在。
杀手与保镖,恐怕和开辟镖路一个道理。明面上是对头,实则也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有本领高强、心狠手辣的杀手,才会催生出保镖这门生意,两者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互相促进相辅相成,再通过琳琅阁这个投机组织推波助澜,这门生意自然水涨船高一本万利。
如此三方得利的情况下,作为保镖一方的慕容晓,仗着身份利用琳琅阁的规则造成黑舟遭受重创、元气大伤,得知真相的黑舟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不找西尔法兴师问罪。
“你和我哥不是好友么,你为何要出卖他。”慕容晓原本还为成功暗算柳曲清沾沾自喜,谁知柳曲清这么反手将她一军,害她脸色阴沉难看至极。
柳曲清得意笑道,“我出卖的明明是你。是他非要为你背这个黑锅。他应当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吧。”
“你倒是很清楚我的逆鳞在哪。”慕容晓恨得流下了眼泪,咬破了嘴唇。
慕容晓深沉的怒意通过蛊母,传达到柳曲清身上的蛊虫,蛊虫们瞬间蜂起对柳曲清的五脏六腑进行无情的啃咬。
“啊——”不消片刻,柳曲清痛得恨不得满地打滚,无奈跪下的命令还没解除,只得双手撑地,七窍流血冷汗淋漓,发出着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
一阵剧痛过后,柳曲清跪着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仍不忘向慕容晓挑衅,肩膀抖动,惨笑起来,“哼哼哼哼哼,你就这么点能耐,杀了我啊,灭天之劫而已,反正你也改变不了上官末因你而死这个事实。”
“啊——”彻底被激怒的慕容晓完全失去理智,怒吼着徒手将柳曲清狠狠按到地上,跨坐在其身上,一边哭着眼泪撒到柳曲清脸上,拳头照着柳曲清的脸一顿乱锤,誓要打到他闭嘴为止。
慕容晓一边哭一边将所有不良情绪发泄到柳曲清身上,全然不顾危机尚未解除。上官豹无奈抓住慕容晓的手,劝道,“小姐,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来支援的人恐怕还在危险之中。”
慕容晓实在庆幸,还有上官豹清醒,能及时提醒她。抬手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威胁柳曲清,“柳曲清,你给我等着,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我命令你,按我说的去做,但凡再多说一句我不爱听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柳曲清还想讥笑回去,没想到被炼成蛊身被烙上蛊王标记后,就彻底成了蛊母持有者的提线木偶,只要慕容晓想,他是连动一下舌头的权利都没有。
满心的不甘和不情愿,柳曲清只能嘶哑地在喉咙底发出反抗的声音,身体完全不受控制,顶多动作变得不协调,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地捡起了地上的灵蛇宝剑,乖乖地下去开始五圣使的任命仪式。
柳花月看着眼前一切,做梦都没想过柳曲清最后会是这么个收场。心疼得要紧,却又松了一口气,跟在柳曲清身边,监督着他完成任命仪式。
柳曲清成了蛊王,如此一来,圣蝎使一位便悬空,沈烟眉、柳风华不在场,能任命的不过绿枝和慕少白。
绿枝身中迷香,灵蛇蛊归位,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慕少白本就是天蛛引,收服天蛛蛊易如反掌,紧接着灵敏地察觉悬崖吊篮那边的异动,如临大敌。
风蜈早就收到柳冬木的召唤,奈何蛊王加冕仪式下动弹不得,心急如焚。恢复自由身,一爪子捞起祭坛的虫笛“噩梦”,向柳曲清、慕容晓打招呼,“老子等不及了,柳冬木和柳风华那娃娃儿恐怕要一命呜呼,救人要紧!”
“阿豹、柳绿,跟上!”慕容晓下令。
上官豹、柳绿反应迅速,先后攀上风蜈的身体,接着风蜈多足无视地形的优势,全速向悬崖吊篮方向前进。
大势已去,沉寂下来的柳曲清成了待宰羔羊,忍受着身上隐隐的疼痛,身上仿佛被上了万千枷锁,渗着冷汗,不能动弹。紧咬嘴唇,赤红双目,努力尝试冲破慕容晓的禁制,却是连咒骂慕容晓都办不到,憋屈异常。
柳花月实在看不得柳曲清这么痛苦,内疚地掏出帕子为柳曲清擦脸,好言相劝,“曲清,当为娘求你了,服个软吧。这仇就这么非报不可?万蛊窟毁了,西南也散了,你难道连至亲至善也不放过?曲默醒来,得多难过。”
听到曲默,柳曲清一把拨开柳花月的手,“少做戏,你只怕恨不得我魂飞魄散,独独留下曲默便好了。”
“啪”一声,柳花月终是没忍住,也是终于找到机会,狠狠给了柳曲清一巴掌,“柳曲清,你疯够了没有!”
“不够!”柳曲清大声嘶吼,“如何都不够!这许多年,你嘴里从来都是曲默,眼里何曾有我。曲默在你眼里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我只是让人谈之色变的洪水猛兽。”
“十个指头尚有长短,你怎么要求我一碗水端平,我没那本事。多少年了,我哪里敢问,你到底是谁。”回想当年,柳花月泪珠落地有声,“你们这么九死一生,但凡能回来一个,我已经满足了。哪里还会问你是谁。不都是我的骨肉,是我的命根。你告诉我你是曲默,你便是曲默,哪怕你说你是曲清,是天底下最不受人待见的大魔头,我陪你一起去谢罪便是,你干嘛非要这么糟践自己呢!”
柳曲清听着,一边落泪一边瑟瑟发抖,“你们到底还是喜欢曲默的吧。我就该死在阿兰朵大漠。如果不是因为灭天之劫,因为曲默和慕少白,你们会毫不犹豫杀了我的吧。”
慕少白召唤月虫,安抚柳曲清身上焦躁不安的蛊虫,“柳曲清,你醒一醒,你已经从阿兰朵大漠出来了,万蛊窟也毁了。只要你能醒过来,无论你是柳曲清或是柳曲默,这场噩梦,都应该结束了。”
慕少白本命蛊其实是万蛊窟吃了祭品尸体的天魔蚕,天魔蚕和柳曲清体内蛊虫同源。天魔蚕啃食了作为祭品的孩子们对父母亲人的思念,多年因为天蛛蛊天敌的缘故,在慕少白体内沉睡。最后终于在圆月之夜,在慕少白强烈想要保护父母的情况下,天魔蚕破茧而出成了天魔蛾,慕少白功力一日千里。
而围绕慕少白的月虫,则是万蛊窟万千祭品们对有朝一日能离开万蛊窟的希望。
月虫们环绕柳曲清身周,让柳曲清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平静。成功解放万蛊窟,让悲剧不再重演的柳曲清,在一声声感谢中,仿佛看到了柳曲默的身影,声泪俱下,“弟弟,我没能保护好你。娘,我把曲默留在了阿兰朵大漠。”
柳花月将柳曲清一拥入怀,“娘知道,你一定已经尽力了,你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