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脸上的怒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震惊,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梨,又看看林爱军。
“爱军,这事,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
“林叔,这事连我爸都不知道,就是怕他接受不了。”
“那些年他跟您一样,一直在部队,所以……”
姜君坐在一旁,时不时看看苏梨,一直没有说话。
沈淑更是掩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愕和怜惜。
苏梨站在那里,任所有人打量。
傅锦洲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他上前一步,挡在苏梨身前,迎向傅正震惊的目光。
“爷爷、爸妈,苏梨是我一直喜欢的人,之前不知道她就是真正的晚宜,现在知道了我更不会放弃她。”
“苏梨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在平江领证了。”
这句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冰。
瞬间炸裂!
傅正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身体微微颤抖,指着傅锦洲的手都在发抖。
“你说什么?!”
“领证了?!”
“傅锦洲!你给我说清楚!”
老爷子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烈焰。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你说给你两年时间,做出成绩,我就让你婚姻自由!”
“现在才过去多久?三个月!!”
“你不仅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反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婚给结了?!”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还有没有傅家的规矩!”
傅正气的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朝着傅锦洲的脸上扇去!
“爸!”沈淑惊呼一声,想要阻止。
但有人比她更快。
苏梨猛地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在了傅锦洲身前。
巴掌,堪堪停在她面前。
傅正的手臂僵在半空,怒视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看似柔弱却眼神倔强的女孩。
“你让开!”
苏梨抬起头,迎上傅正盛怒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掷地有声。
“傅爷爷,您不能打他。”
她的语气带着尊敬,但内容却寸步不让。
“您和他之间的约定,是关于他‘婚姻自由’的权利。”
“但我和锦洲,本就是互相倾心,情投意合。”
“我们结婚符合婚约的本质,何谈违背约定,需要用‘自由’来换取?”
苏梨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人。
“傅爷爷,您是受人尊敬的领导。”
“国家一直倡导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
“怎么到了您这里,还需要用‘成绩’来换取子女选择自己伴侣的权利呢?”
“这和旧社会的包办,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了傅正的心上。
傅正举着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错愕,有审视,还有一丝……哑口无言的尴尬。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明明身形单薄,眼神却清澈而坚定,逻辑清晰,言辞恳切,竟让他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沈淑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担忧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赏。
这个苏梨,面对傅正的雷霆之怒,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条理清晰地为锦洲辩护,言语间既维护了锦洲,又点出了傅正逻辑上的矛盾。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这样的气度和智慧,让她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刚刚才知晓身世坎坷的儿媳妇了。
“我……我……”
傅正有些颤抖。
“爸,我知道你对锦洲寄予厚望,想用婚姻来逼他一把。但锦洲向来优秀,就算你不逼他,他也会做得很出色。”
傅振山在妻子的劝说下已放下心里的成见,虽然对苏梨二婚的身份有些抵触,但现在知道她就是林爱军的亲生女儿,那点成见早就被冲得烟消云散。
傅正被自己儿子直捅心窝,张张嘴,结巴道:“我……我,我就是想让他全力以赴,他有才,也有那个能力。”
“爷爷,你放心,我给你的承诺,不会因为我已经跟苏梨结婚而不作数,更不会懈怠。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一定会走好,现在不光是我们约定的那么简单,我是真心想让祁县水泥做大做强。”
傅正脸色稍缓,这三个月他一直关注着傅锦洲的举动,局里领导对他赞不绝口。
“记住你说的话,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沉迷于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爷子说完,吩咐道:“晚上都留下吃饭,商量一下婚事,不能让人家姑娘不明不白跟了你。”
苏梨刚刚一顿说,这会儿心里突突直跳,没想到老爷子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姜君拉着沈淑的手缓缓开口,“淑姐,这孩子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做母亲的对孩子有愧,希望你以后善待她。”
沈淑抿唇笑了,“这个你放心,我就怕我做不好,儿子不认我。”
傅锦洲看着苏梨笑笑。
……
省城的夜,霓虹闪烁,空气里弥漫着与平江截然不同的喧嚣与浮华。
一道阴沉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进这片光怪陆离。
是邵庭安。
他偷偷来了省城。
破旧的衣衫,掩不住他眼底翻腾的戾气与疯狂。
几乎剃光的头发,胡子拉碴,与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国营大厂技术科长,判若两人。
几天前,他还在平江监狱那四方天地里,数着墙壁上的霉斑,装疯卖傻。
跟他关系最好的同学,从省城去平江出差,顺道去监狱看他。
同学看着他近乎疯傻,目光呆滞的模样,连连叹气,满是惋惜。
“庭安,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同学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邵庭安早已麻木的神经。
“我听说……那个赵欣然,早就没事了。”
邵庭安痴傻的神色,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
同学停顿了一下,为他不值。
“我还在省城舞厅见过她,活的……挺滋润的。身边有个男人照着她,那个男人好像挺有人脉。”
轰!
邵庭安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挺滋润,还有男人!
她让她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弟弟,替她顶罪,去承担牢狱之灾?!
而她自己,却拍拍屁股,跑到更繁华的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