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云峦交叠似影（一）
左镇潮朝边上看了一眼，的确发觉自己的手机正在床头柜上充电。
她已经隐约能猜到自己的消息界面届时会是何等盛况了。
哈哈，噩梦成真了呢。
……
为什么谢如晦不直接把她砍死：）
正如此想着，盛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靠着沙发，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绸缎般的长发便如瀑散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上。
“干什么？”他接起电话，不耐烦地道。
那边说了几句话，盛询便掷地有声地“啧”了一下，冷笑着扯起了唇角，恶劣道：“所以？要我去IcU门口放个鞭炮庆祝他没死成？”
“……”
这回没等对面讲完，盛询直接把电话挂了，臭着张漂亮的脸蛋抬头道：“谢如晦出来了。”
“成。”陆回雪毫不犹豫道，“慢走。”
盛询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左镇潮：“谢家没多少正常人，乱叫的狗倒是有好几条。你已经把人砍了，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就他谢如晦有人管？”陆回雪“呵”了一声，“要不要我把谢家满门一起送进IcU，省的他在里面孤单？”
他这话的语气说得相当轻快，但不知为何，左镇潮丝毫没有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这人似乎真能干得出来！
“哦……”盛询微微拖长了声音，瞧着左镇潮略带戏谑道，“所以你完全没考虑过后果，是吧？”
左镇潮当然考虑过。
这件事从头到尾、于情于理，左镇潮都不过是出于自保和反击，但是在权贵面前，道理通常都是讲不通的。左镇潮最开始就没想着和对面讲什么道理，这件事牵扯到太多非现实要素，她猜测秉烛协会十有八九会出手干涉，把这件事压下。
至于让谢如晦因为杀人未遂入狱，这事可能性实在太低了，她从最开始就没考虑过。
事情发展到最差的地步，大不了就跟陆回雪说的一样，送谢氏全家一起下去和谢桐怀团聚。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家也是杀，有什么区别吗？
“依照那畜生目前的身体状况，少说得缠绵病榻一两个月。”陆回雪说，“醒来记不记得当时的事还是两说呢，徒儿何必担心得这么早？”
盛询正想说点什么，他的手机又开始不间断地震动。左镇潮清晰地看见他狠狠皱起眉，丢下一句“走了”便出了门。
大概是去检测谢如晦是否健在了。
盛询甫一离开，也没过多少时间，陆回雪这边也接了个电话——左镇潮第一回看见他的手机，竟然还是个翻盖机——是楚临春打来的，似乎是有些什么事要喊他下去一趟。
陆回雪倒是不怎么想去，美其名曰“徒儿一个人在病房里待着为师不放心”。
可对面似乎很急，他干脆在门外贴了张符箓，只要左镇潮这边一有异动，他立刻就能感知到。
这玩意儿听上去也非常有用，左镇潮又想学了。
两人全都离开，病房内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她趁此机会赶紧叫出了兰达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这哪儿呢？」
「您在养伤。陆回雪和楚临春及时赶到并呼叫了急救——很遗憾他们顺便把谢如晦也一起救了——这是S市的某间私人医院，看地理位置，应该是沈家旗下的会员制医院。」兰达姆一一回答道，「据我推测，盛询既然入股秉烛协会，协会背后和盛氏理应有些牵扯，那么再加上一个沈氏倒也不足为奇。」
左镇潮了然，立刻打开自己的个人属性面板，查看当前的加点情况与新获得技能。
先前等级提升了2，现在她已经到达一阶LV.8，还有6点属性点可以分配。她思虑了片刻，将3点加在力量上，3点加在了速度上。
体质那一栏暂且不加，倒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主要是她目前有了『浮屠啖月』，之后打架之前十有八九会先自行将hp降到5%以下，体质点多高都没什么用。
【姓名：左镇潮
年龄：20
身份：平平无奇大学生
等级：LV.8（一阶），每10级为一阶
hp:80\/10（关联属性：体质，根据受伤情况粗略量化，无法完全数据化显示）
mp:60\/60（关联属性：智力，随时间恢复）
力量：7
速度：8
体质：8
智力：6
魅力：2
幸运：1
灵属天赋：诏狱
当前状态：真气 LV.2】
好歹完成了两个大单，她又看了眼自己目前的寿命和存款，期望能从中找到一丝惊喜。
“12年128天”。
“元”。
好陌生的数字！
虽然依旧不够她买房子，但是已经是一笔非常大的数额了，大到左镇潮甚至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要做些什么。
……或许是时候去聘请一个理财顾问了？还是说两千万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等等，万一找来的理财顾问恰好是个关注对象，那她给对方付工资，岂不是既能不扣自己的钱，又能完成任务？
她简直就是天才！
但此时不便寻找，她只能先记着这件事，又翻开了自己的技能列表。
比起上一回打开，这次已然是密密麻麻，每个技能后面都跟了一连串小作文，看得她脑壳疼。略去先前就看见过的，她直接将目光移到最下方，看向最近刚获得的两个技能。
【黄肠题凑（主动）
技能描述：天子之佑，之宠之锡
技能效果：获得三枚『黄肠题凑』，可在持有『黄肠题凑』的对象在遭遇超自然异常危险时，即刻移动到其附近位置，无视空间阻隔。『黄肠题凑』至多同时存在N枚（N=3*当前阶位数）
当前等级：LV.mAx】
【日月所照（被动）
技能描述：我目所及之处，即是『国度』
技能效果：可选定一个地理坐标，该坐标方圆20公里内的区域将自动属于『国度』。当任意等级低于LV.3的超自然异常个体处于『国度』内时，可将其随时抹杀。地理坐标选定后，技能升级前不可再次修改
当前等级：LV.1】
左镇潮前脚刚羡慕陆回雪的符箓有远程警戒功能，后脚就发现自己也有相关技能。『黄肠题凑』听起来实在是完美的警戒工具，既能明确分辨出对象遭受的是否为超自然异常，还能直接帮她瞬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阶段她只能将其派发给三个人。
「从客观角度来说，我应该把黄肠题凑交给三个最容易受到危险的人，比如盛询、秦子焕……」
「恕我直言。」兰达姆打断了她的思考，「秦子焕关注等级只有二级，我不建议你将黄肠题凑浪费在他身上。」
「那您怎么看？」
「我的建议是一个都不给。」兰达姆冷声道，「倘若只是遭遇弱小的鬼怪便无法解决，只能说明该关注对象不值得耗费过多精力；倘若遭遇强大异常现象，那您即使赶过去了也没用。」
左镇潮：「……总座高见。」
兰达姆对秦子焕之流积怨已深，要它得出客观公正的结论必然是不可能了。左镇潮已经为其中两张确认好了去向——盛询和崔璘必然是要给的，一位天生容易招鬼，另一位她瞧着便觉得柔弱，实在让人担心。
至于还有一张，究竟是给秦子焕还是沈医生，她暂且没什么定论。
……至于陆回雪？他还需要这玩意儿吗？
左镇潮的目光又停留在下面那个“日月所照”上。
从技能描述来看，也就是挑个地方建立据点而已。左镇潮自然没什么好选择的——最佳地点当然是她自己家。
检查完个人属性，她又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了床头柜的手机。
……有些事，不得不去面对。
来！
手机刚一开机连上网，数不清的消息就从通知栏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机身疯狂震动，险些没从左镇潮无力的手上跌落下去。
一看V信列表，更是满屏幕的红点。
秦子焕消息99+，白矮星消息99+，满月消息54，沈佑心消息37，崔璘消息99+——等等，为什么谢灼今都有消息2？！
而且好友申请里面还有个人试图添加她的好友，见她一直没反应，就锲而不舍地加了99次。
左镇潮：“……”
她只是睡了三天，不是三个月，更别说通话记录里面还有一大堆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未接来电……这也太夸张了吧？
给左镇潮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直接打开崔璘的对话框，只能循序渐进，先挑软的柿子捏。
鉴于12月7日那晚场面实在过分尴尬，她以为秦子焕至少会缓一段时间再给她发消息，然而10号晚上他就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询问她要不要参加x市的逗鱼年会。
[秦子焕：真不去？超豪华的，温泉随便泡，东西随便吃，想怎么玩怎么玩的]
[秦子焕：x市吃的东西超级多！你不是喜欢看美食直播吗？]
[秦子焕：左——姐——陪我去嘛陪我去嘛陪我去嘛]
[……]
[秦子焕：……你真就这么不喜欢我？]
[秦子焕：不会吧不会吧？我也没有让人讨厌到连消息都不想回吧？]
[秦子焕：你再不理我，我就自己去找你了]
[秦子焕：姐姐~你也不希望你的警官邻居看见我们半夜三更独处一室吧？]
后面的话过分抽象，左镇潮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人到了铭都城门口，门卫不放人进去，他又联系不上她，被迫打道回府。据他本人所说，他“气得三天都没直播”，还声称她一天不理人，他就在V信上烦她一天。
左镇潮捏了捏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的眉心。
「您不回复吗？」兰达姆询问道，「那不如直接拉黑怎么样？」
左镇潮已经习惯于这系统对秦子焕的恶意，直接当做没有听见，打开了第二个人的对话框。
白矮星……啊，这位的还是很正常，和先前一样，都是一些游戏的截图和个人反应。
她一直不回复，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继续孜孜不倦地发着，只是发到后面，他还开始分享一些自己的日常生活。
例如什么外出散步、买菜，锻炼健身……对面还拍了vlog给她，左镇潮被对方生生潮到，缓冲了一会儿才点开那些个小视频。
剪得很流畅很有品味，生活看着也挺精致的……就是怎么感觉，他家这个院子以及院子门前的路有点眼熟呢？
……嗯，一定是她的错觉。全天下的路长得不都差不多吗！
这个和秦子焕那边不一样，这里她能回！
左镇潮当即就给他发了几句敷衍专用话术，什么“拍得很好”“玩得不错”“生活很充实”之类的，最后留下一句“最近有些忙，消息回复可能会晚一些”。
那边一秒回复，倒是没什么惊喜的感觉，只是很平常地回答“我知道了”。
满月的54条消息简简单单，最开始就是一些菜肴的照片，以及询问她会不会去看她直播。然而由于她太久没回复，这人留了几条消息便戛然而止了。
[满月：抱歉，日月姐，是我发得太多了吗？]
[满月：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满月：能和我说说话吗？]
[满月：对不起]
然后就没了。
一副被伤透了心，心灰意冷打算黯然退场的模样。
左镇潮生怕这人受了什么刺激，又要损失一名关注对象，赶紧回道：[不是你的问题，我这两天很忙，没看见你的消息]
满月也是一秒回复。
[满月：真的吗？我还以为……]
[满月：我是不是应该少发点？]
[左：不用，和以前一样就行]
退出满月的对话框，左镇潮深吸一口气。很好，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胜利指日可待！
沈佑心的消息便没什么可说的，他平日里说话就少，线上的字更是少得可怜。给她发了20多条消息不过是因为她一直不回复，关心了几句。左镇潮简单报了个平安，便点开了谢灼今的消息框。
[谢灼今：我看你最近不在家，是出去玩了？]
[谢灼今：等有空了，麻烦给我打个电话，有些景苑华栋相关的事要和你聊聊]
左镇潮迟疑片刻，当即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
铃声响了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谢警官的声音听上去略有些疲惫，周围还隐约能听到旁人说话与走动的动静，听着像是在工作。
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是左小姐？等我一下，我换个地方……”
那边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底噪便统统消失了，只能听见谢灼今沉磁的嗓音从电话那一侧响起：
“好，这里就可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左镇潮：“？您说让我抽空给您打个电话……”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在砸墙的动静。
“……抱歉，最近局里的事有些忙，昏了头了。”谢灼今轻轻吐出口气，“关于景苑华栋的案子有了些眉目，你也算是相关人员，我有必要和你同步情报。电梯井里发现两具骸骨，其中一具的身份已经查明，叫蔡志学，生前曾担任过罗顿公学的教师，五年前就失踪了——”
他顿了顿：“不过，另一具骸骨的调查陷入了瓶颈，我猜测是人为因素，有什么在阻止我们查出真相。左小姐，如果你有任何线索，请及时告诉我。”
“……”左镇潮回道，“好。”
“另外，你们在天井中看见那具老人的尸体，身份也已经查明了，是蔡志学的母亲。她自从蔡志学失踪后就被移送到养老院，但在两个月前自己逃了出来，期间就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左镇潮的眉头跳了一下。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内，并不算多么惊人。
“我明白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什么了。”谢灼今说，“抱歉这时候打扰你，你这两天不在家吗？”
左镇潮应了一声：“您怎么知道？”
“前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在大门口看见了那个在你家出现过的蓝发男人，他竭力试图向门卫证明他和你是朋友关系，要留在门口等你……”谢灼今若有所思道，“你真的不需要什么援助？”
左镇潮：“……”
兰达姆的语气不免带上了几分悲悯：「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或许也包括不得不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真是令人悲伤。」
……秦子焕真得反省一下，怎么人和统皆不待见他。
她只能叹了口气回道：“不用管他，自己累了会回去的。”
谢灼今“嗯”了一声。
左镇潮以为话题就该到此为止了，本着对长辈的尊重，她没有率先挂电话。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对面有挂的意思。
她只能再次试探道：“您还有其他事吗？”
“……咳，其实……”谢灼今有些不太熟练地咳嗽了一声，“还剩下一件私事——”
“你明后天晚上有空吗？”他放轻了声音，“我想……请你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