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刚刚还顾忌沈韵的脸面,此刻沈儒已经有要彻底撕破脸面的架势。
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沈韵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被沈儒抬手打断,他目光冰冷地盯着陈铭。
“好端端一个县丞,他放着朝廷命官不做,偏偏要伙同山贼,勾结河西村乱民,他意欲何为?”沈儒沉声质问,“难道这县衙容不下他,要造反吗!还是你觉得本刺史看起来很蠢?”
沈谦实叹息一声,说真的,沈谦实得到消息之后,一开始他是震惊的,后来就是疑惑,他同样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好的一个县丞,他怎么就干出这等事呢?
在大武朝当县丞还是很有前途的,虽然权利并没有县老爷大,但是也算得上是锦衣玉食。
完全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告老还乡之后,也是巨富。
完全没有道理去做这等荒唐事。
他想问陈铭,可又觉得没有必要,青州州牧、司马全都对这件事盖棺定论,靠着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想要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索性便随波逐流,不在追究,不在过问此事。
今日又被沈儒提起,沈谦实也不得不思考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所以,卑职才问刺史大人,此番来青州目的是什么,为河西村的村民翻案?保全青州相关官吏?亦或者,其他......”
陈铭浑然无惧,说真的,他不是很想鸟这个刺史,他现在兵强马壮,根本不需要看这些人的脸色。
“为村民翻案如何?保全官吏又如何?你只是个都头,配合本官就是你的职责所在。”沈儒越发有些愤怒。
小小都头未免也太过嚣张,兄长这县令到底怎么当的,居然让一个小都头狂妄至此!
陈铭冷笑一声:“那刺史大人,不如听卑职来分析一番如何?”
“哦?本刺史倒是想看看,你一个小小的都头到底有何高见!”沈儒被陈铭气笑了,索性坐回太师椅,等待着陈铭的下文。
沈谦实忍不住提醒道:“陈铭,此事......还是......还是稍稍慎言......”
“县尊放心,卑职心中有数。”
陈铭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刺史大人此番来青州的目的,不是为了保全青州诸位官员的,这一点首先可以肯定。”
“上一位钦差来青州,虽然收钱玩乐,但是交给朝廷的消息定然是一整套的消息,至少明面上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破绽。”
“陛下想就此息事宁人,大可不必,再派人来青州查探此事,可沈刺史偏偏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有两个可能。”
“其一,朝中有人对调查的结果并不满意,其中就包括你的主子,其二,有人想利用这件事再做一次文章达成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儒情绪微恸,拿着茶杯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不过,毕竟是朝廷大员,这养气的功夫很是到位,细微的小动作不转瞬即逝。
同时,可这等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陈铭的眼睛。
这个小都头不简单,自我进来,根本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他居然能推断到这般程度,他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曾听县尊说起过,你兄弟二人是同时被贬谪,被贬谪的官员,毫不客气地说,几乎就是朝廷的弃子,复起一个弃子,还要来青州查探此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来为民做主的。”
“所以,刺史大人来青州只有一个目的,为你的主子铸一把剑,一把可以刺进政敌眉心的剑!很不幸,这把剑是一次性的,用完即弃!”
陈铭一字一顿,口中的话掷地有声,沈谦实、沈韵两人齐齐一愣,下意识地起身,看向沈儒,眼中尽是诧异。
“小弟,你......你这是......”
沈儒轻轻放下茶杯,眼神悠然望向陈铭,他深深叹息一声,“青州不是没有明白人,大武朝也不是没有明白人。”
“可是这帮朝中却尽是一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一个小都头都能看出来的道理,那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竟无一人敢言喻。”
“大武朝积贫积弱,到了这般地步,还在内斗,哈哈哈,想来正是荒唐啊~~~”
沈儒苦笑一声,深深叹息,他这一次前来是必死的局。
如陈铭所言,他就是来铸剑的,铸造一把剑,而后此刺到敌人眉心,用完之后,便再无任何用处。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这就是大武朝的真相。
“小弟,小弟,是谁,究竟是谁提拔你而来的?”沈韵有些情绪激动地抓住沈儒的胳膊。
沈谦实眼中也闪过一抹悲凉之色,“小弟,不如......”
沈儒望着自己家人,眼神暗淡了一些,他又扭头看向陈铭,“我刚刚说的就是事实,我代天子巡视四方。”
“明白了......”陈铭冷笑一声,“父子相疑,争端不断,是吗?”
“聪明!”
沈儒背着手:“陛下年纪大了,很是多疑,立了太子,却态度不明,他态度不明,则百官态度不明,靠近太子不是,疏远太子也不是。”
“门阀士族还在分散下注,唯恐天下不乱,想确保一局输赢,再定百年荣华!荒唐吗?”
这话是问陈铭。
陈铭耸了耸肩,并没有回答,这已经不是荒唐了,甚至都有些魔幻了。
果然,门阀士族就是千年毒瘤,这话人间至理。
可站在门阀士族的角度来看,此事也似乎没什么不妥,梭哈一次,赌家族百年运势。
这场赌局,对任何人而言都有极致的吸引力,高风险,高收益。
至于大乾完不完蛋,跟他们没关系,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投资反贼,忠君爱国,不存在的。
“陈铭,你既然能看的明白,可能为我小弟寻一条生路?”沈韵也是病急乱投医。
陈铭一个清原县的小小都头,如何能干预到朝廷的事情。
“家姐不必如此,只是这一次......”沈儒深深看了沈谦实一眼,“兄长要自己保重了,弟弟今后怕是再无机会捞兄长了。”
眼瞅这情绪有些凝重,这时,陈大都头幽幽开口:“其实破局之法,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