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齐王的八百里急报送到京都时,马怀洛正站在吏部的大堂之中,手中捧着最新的述职文书,正字斟句酌地向吏部官员们汇报工作。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身上洒下斑驳光影。
没错,又在述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述职了。皇帝似乎对他的职位安排有着独特的考量,这次又将他的职务进行了调换,赐予他一品中书平章事的头衔。这个职位实际上就是皇帝的头号秘书,负责在御书房中协助皇帝处理政务。
可以说,如果之前的谢六是大懿武人中风头正劲、备受瞩目的人物,那么如今的马怀洛便是文人中最受皇帝器重的那一个。
从三品官员一跃成为一品大员,这样的晋升速度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去追求,然而马怀洛却仅仅用了一年多,甚至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实现了这一跨越。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大堂的宁静,一名小厮神色慌张,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通报了谢六殉国的消息。 听闻这一噩耗,马怀洛手中的文书差点滑落。他眉头紧皱,心中第一反应便是这定是谣传。
毕竟,谢六武艺超群,修为高深,在大懿武人中声名赫赫。在马怀洛眼中,谢六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高山,他实在难以想象,草原上的那些敌人,究竟要有怎样的能耐,才能将谢六斩杀。
此时的马怀洛,已然无心述职,匆匆结束手头事务后,便快马加鞭赶回马府。一进家门,他立刻吩咐下人,准备派人前往边关,进一步打探消息。
几日后,齐王一众回到京都,皇帝亲手撰写的讣告,也如一阵疾风,迅速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讣告之上,满是对谢六的赞誉之词,称他忠君爱国,却不幸在关外遭到鞑靼人的暗算,最终壮烈殉国。为表彰他的功绩,皇帝追封谢六为忠勇伯,并在京都外赐下坟地。
与此同时,齐王府也收到了圣旨。旨意大概内容是,齐王年事已高,该颐养天年了;而齐王世子则文武双全,即日起,任命为吏部侍郎,开始学习辅政之事。
马怀洛望着手中的讣告,只觉心口一阵剧痛,眼眶瞬间湿润。谢六与他相识以来,两人志同道合,情谊深厚。如今谢六突然离去,马怀洛一时难以接受,悲痛欲绝之下,他向朝廷告假七日,在柿子巷为谢六精心置办葬礼。
葬礼结束后,马怀洛渐渐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开始察觉到这件事透着蹊跷。谢六修为如此之高,且行事谨慎,怎么会轻易被鞑靼人暗算?再者,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对齐王府的人事调动,又有何深意?马怀洛越想越觉得不安,一股莫名的阴霾,笼罩在他心头 。
马怀洛独坐书斋,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谢六死讯传来的那一刻。从那时起,一切都透着难以言说的怪异。
按照常理,谢六身为朝廷重臣、天子亲军之一、大懿武人的佼佼者,他的战死理应让皇帝龙颜震怒,朝堂上下也该掀起一阵彻查风波。可现实却是,皇帝出奇地平静,甚至连派人去关外寻找谢六尸首的旨意都未曾下达,这无疑背离了常态。
齐王府的表现同样让马怀洛疑窦丛生。谢六生前与齐王府交往密切,往来频繁,双方关系匪浅。然而,在谢六七日的葬礼上,齐王仅仅维持了表面的礼数,丝毫看不出对谢六离世的深切缅怀。
更让马怀洛不安的是,秦潇冉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秦潇冉作为谢六的红颜知己,如此反常的缺席,实在不合情理。
马怀洛越想越心惊,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不禁思忖,如果谢六之死背后另有隐情,以皇帝目前的态度推断,这件事很可能与皇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想法惊得他冷汗淋漓。
马怀洛深知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可能连累家人。他只能强压内心的恐惧与愤怒,不敢有任何声张。
但谢六的音容笑貌,却如影随形,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让他痛苦万分。想为谢六讨回公道,却又深知在这复杂的局势下,自己势单力薄,无能为力。
无奈之下,马怀洛以身体抱恙为由,向朝廷请了病假。此后,他整日将自己关在马府,足不出户。书斋里,堆积如山的书籍无人翻阅,案台上的笔墨早已干涸。
他常常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空洞而迷茫,内心在痛苦与纠结中不断挣扎 。时而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查明真相;时而又唉声叹气,陷入深深的无助之中。
每到深夜,万籁俱寂之时,马怀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心都是对谢六的怀念,以及对这桩谜案的深深忧虑。
然而,时间仅仅过去了几天,一封来自扬州的紧急军报便如流星般疾驰而至,抵达了京都。这封军报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战火与硝烟,它的到来让整个京都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地审阅着秦承志从扬州传来的军报。当看到扬州乱军竟与当地几大世家有所牵连时,他龙颜大怒,猛地将手中的军报摔在地上,怒喝道:“简直无法无天!”
就在此时,商直躬身进入书房,小心翼翼地请示下一步的安排。皇帝略作沉思,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下令道:“传朕旨意,你即刻率领五千蓝袍军奔赴扬州,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一个都不许放过!”
这道圣旨如同一颗巨石,瞬间在京都官场激起千层浪。消息传到马府时,马怀洛正在书房中借酒消愁。听到这个消息,他的手猛地一颤,酒杯里的酒洒出些许。
作为扬州世家子弟,马怀洛太清楚自家那些兄弟的秉性了,平日里仗着家族势力,行事嚣张跋扈,做出一些糊涂事并非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马怀洛快步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蘸饱墨汁,笔锋如飞,一封书信一气呵成。信中言辞恳切,再三叮嘱家人如实相告,是否与扬州乱军有牵连。写完后,他仔细吹干墨迹,折叠好放入信封,又用火漆封好。
随后,马怀洛叫来府中最得力的信使,郑重地将书信交到他手中,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封信关系到整个马家的生死存亡,你务必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将它送到扬州。记住,一刻都不许耽搁!” 信使接过书信,领命而去。
望着信使远去的背影,马怀洛长舒一口气,心中却愈发忐忑不安。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后果。这一夜,马怀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这封书信能否挽回马家的命运,更不知扬州那边等待他的,究竟是怎样的真相 。
窗外,乌云渐渐遮蔽了月光,整个京都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