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饕餮第二碗饭扒了一半,这才长出了口气,一边嚼可乐饼,一边鼓鼓囊囊的开口,“其实我今晚上过来,是有个事想拜托陆哥……”
“但是不知道为啥,突然就开始打牌了,然后就输了,然后就……”
就一下子输掉了一个月的夜班执勤。
范大爷狐狸笑,“技不如人,不要抱怨,什么事,说来听听。”
小饕餮往嘴里猛塞了一大勺咖喱,咀嚼咀嚼,舔舔嘴唇艰难道,“那个……”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其他人被他吞吞吐吐的神情也整的有些好奇,一边吃一边齐齐看向他。
就见小饕餮搔了搔脸,又狠心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勺饭,这才下定决心说,“我……我发现,我床上有鬼……”
气氛诡异的沉默下来。
好半天,才听得英招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两个翅膀子直扑棱,“这么可怕!?”
谢小星:??
“不是,大家不都是鬼吗?为什么会怕鬼??”这就跟一个人类跟别人说:“我发现我床上有人,我好害怕”一样奇怪好吗?怕个锤子的人啊?
没想到,这次换大家一脸惊诧的看着她了,范大爷好笑,指了指她,“只有你才是鬼好么?我们都不是。”
不儿,“你哪里不是……”噢,范大爷还真不是。
范大爷指指自己,“天官,我属于‘仙’。”他又一一指过其他仨人,“英招、混沌、饕餮,他们属于怪。”他指回谢小星,“严格来说,满屋子里,只有你一个是鬼。”
谢小星满头黑线:原来我才是那个异类……
她无力地示意小饕餮,“你继续……”
混沌也紧张的扒了两口饭,反问,“对啊,你咋发现你床上有鬼的?鬼大半夜搁你床头叫唤了?”
没想到,小饕餮很用力的点了下头,咬了一口虾饼,“嗯!”
嗯??
“每当我晚上快睡着的时候,我的床顶上,就有只鬼特别凄厉的扯着嗓子一直喊……”
“它喊: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鬼——”
满场又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良久,范大爷才发话,“多久了,这种情况?”
小饕餮双眼朝天回想了一下,“大概一个多周了吧。”
“每晚都叫?”
“每晚都叫!”小饕餮很肯定的点点头。
英招下意识往范大爷身边凑了凑,两个翅膀扇的都要原地起飞了,扇的范大爷另一边的谢小星都感觉脸上发凉,阴风阵阵。他一边扇一边抖着嗓子吆喝,“要是我,我非冲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作祟!”
小饕餮捧着碗点点头,咀嚼,“我也是这么干的。”
“有一天晚上,我终于鼓起勇气,一下子打开灯,结果那个凄厉的声音瞬间就没了。”小饕餮打了个冷颤,抱紧了碗,“我一开始老害怕了,鼓起勇气才敢上前查看。”
“我的宿舍是个双人铺,我睡下铺,上铺我用来堆放杂物。”
“我心惊胆战的翻了好久,但是什么也没有。可等我关了灯,重新躺下……”
“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那个凄厉的声音,就又响起在我的头顶……”
小饕餮说到这里,几乎要滑到桌子底下去,但他还是抱着半碗咖喱饭不肯松手,牙齿战战,“我蒙着被子甚至不敢睁开眼,我好怕一睁开眼,就有一个女鬼跟我眼对着眼,脸贴着脸,朝我说……”
“鬼鬼鬼鬼鬼鬼——”
“草!”混沌扔下碗,一下子蹦到英招身上,“你别说了,还特么是个女鬼,大半夜的,灯下不要说鬼好吗!”
鬼本鬼的谢小星:……
说来可笑,她身处地狱值班室,地狱你们知道吧,满狱的恶鬼狂灵。而在这个最大的恶鬼聚集地,此时,一位天官和三位地狱狱守,正围在一张小方桌边说鬼故事,吓得仨个狱守都瑟瑟发抖。
更可笑的是,在座还有一只鬼,而且还是个女鬼。
英招抱着混沌,靠着范大爷,也在瑟瑟发抖,“你你你,你还在宿舍住呢吗?”
小饕餮连忙摇头,“我已经在烛阴屋里寄宿好几宿了,但你们也知道的,烛阴那张脸……晚上乍一看到,有时候比看到女鬼还刺激……”
在座几人回忆了一下烛阴那张阴森可怖且巨大的皱纹白脸,全皆打了个哆嗦。
小饕餮说到激动处,抱着碗呼啦一声站起来,一边往嘴里猛塞饭一边带着哭腔祈求,“陆哥,我知道你是天官,肯定不怕这些东西,求求你了,帮帮我吧,帮我收了那女鬼吧!”
谢小星一晚上跟听冷笑话似的,终于忍不住抽风似的笑了两嗓子,“不就是个女鬼么,我去——”
她还没说完呢,范大爷却抢过了话头,“缠着你的这个女鬼,挺凶哦——你给多少钱。”
谢小星:不愧是范大爷,脑子转得就是快!
她的嘴立马急刹带拐弯,“我去——这事真的很难办,哎呀,价格可不便宜,你给多少钱?”
小饕餮一听这事不好办,都快急哭了,他使劲咽下了一口饭,带着哭腔道,“半个月工资成吗……陆哥,我真的好害怕……求你帮我一把吧!”
一个月只有2500的谢小星撇嘴:才1300,这也没几个钱啊。
范大爷将她不屑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一侧头对她耳语,“地狱十八狱守月工资1.6个w,税后。”
1.6w……卧槽!
谢小星眼珠子都红了,上去揪着小饕餮的脖领子,“快带我们去,特么的,什么勾八鬼居然敢扰人清梦,看我把它老窝一锅端了!”
“对了,咱算钱是按只算还是按次算啊,我跟你说这么凶的鬼,要是还有帮手,可得按只算——你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可是专业的,保准给你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包好全活不打折!”
一提到钱,谢小星的脑子和嘴就跟连珠炮似的,轰炸的人毫无还手之力,她拎着小饕餮的脖领子还没出门呢,就被范大爷好笑的拽住了。
“急什么,还没到下班点呢,你是打算带着我们旷工?”
谢小星寻思:你个穷逼过来服刑白打工的,都没工资,怎么得,旷工还要倒扣啊?
范大爷与她心意相通,狐狸笑,“没错,倒扣。”
谢小星:……黑心的资本家!
她好不容易挨到大家都吃完了饭,范大爷带着人出去巡最后一趟夜,她就借着值班室的水,把碗刷干净了,仔细的摞起来收好。
终于挨到了晚上八点下班,小饕餮就带着他俩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也许是心理作用,一进入小饕餮的宿舍,就觉得阴气逼人。
他已经好几天没住了,屋里也没开暖气,偌大一屋除了一张上下铺的双人床,就是一张大书桌,两个小沙发,陈设相当简单。
谢小星仗着脑子缺根弦人胆大,就上了上铺一通翻——上铺堆满了小饕餮屯的各类方便食物、乱糟糟的衣服和几本书,除此之外,毫无斩获。
她本想坐在床上,三人开着灯干唠等闹鬼,但小饕餮说不关灯“鬼”不会出来,没得办法,只得关了灯,三个人横躺在下铺熬时间,范大爷躺中间,谢小星和小饕餮一边一个。
长夜漫漫,谢小星根本睡不着,就小声的在范大爷耳边叽叽歪歪。
“统子哥,你说我这老‘漏气’的毛病也不是办法啊,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固本培元,进阶修炼一下子?”
虽然孟婆事件已经解决了,可没有力量、无能为力的隐痛,却如跗骨之蛆,时刻跟着谢小星。她最近时常在考虑,要是当初的自己能更给力一点,更努力一下,是不是又会是另一种结局?
范大爷双手枕在脑袋下,从黑暗中看了她一眼,却沉默的没有回答。
谢小星跟他已经很熟悉了,知道他的沉默就是代表着拒绝。
她有点泄气,趴在床褥上鼓腮,小饕餮的声音却小小的从右侧传来,“我一直想问,为什么谢小星一直喊您统子哥呢?您既不姓统,名字里也没这个字。”
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谢小星刚想解释,冷不丁范大爷突然嘘止了她,她正纳闷,头顶却陡然炸起了凄厉的女声。
那个女声,在混沌且寒冷的夜里,持续不断地尖叫着。
它喊:“鬼鬼鬼鬼鬼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