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桥税,两银蛇币。";守卫的链甲随着呵欠发出细碎响动,他左眼戴着嵌满铜钉的眼罩,右手指甲缝里结着可疑的黑痂。叶铭注意到对方胸甲上刻着七道划痕,最新那道还泛着青铜光泽——这是诺克萨斯士兵记录杀敌数的独特方式。
当钱币落入铁盒的瞬间,城门绞盘发出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叶铭仰头望着三十米高的闸门缓缓升起,铁链上悬挂的骸骨风铃叮当作响。每具骸骨额骨都烙着三角徽记,空洞的眼窝里塞着正在燃烧的幽蓝磷石。
穿过门洞的刹那,声浪如同实体撞上胸口。血市广场的圆形阶梯上挤满沸腾的人群,青铜战鼓与铁链拖拽声在空气中撕扯。叶铭的鼻腔瞬间充斥多种气味:炙烤沙罗兽肉的焦香、淬火池飘来的硫磺味、还有角斗坑里蒸腾起的血腥气。
";新鲜的祖安跳蚤!能钻进盔甲接缝!";独臂小贩突然拦住去路,他掀开木箱时十几只机械昆虫振翅而起,黄铜外壳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叶铭侧身避让的瞬间,后背撞上了某个坚硬物体——是具正在搬运的青铜魔像,其胸腔里传出齿轮卡涩的咯吱声。
淬火长廊的热浪让叶铭解开领口第三颗铜扣。十七座熔炉在巷道两侧喷吐火舌,穿皮围裙的匠人们正在捶打赤红剑胚。火星溅到叶铭手背时,他注意到某个铁砧上刻着三行小字:";第四军团制式弯刀\/淬毒槽深两指\/血槽带倒刺";。
";外乡人想摸剑?";瓮声瓮气的嗓音来自铁匠铺阴影里,壮汉的右肩纹着双头鹰刺青,左臂义肢是带锯齿的钩刃,";去灰鼠巷挑把短刀吧,这里的兵器...";他忽然露出黄黑交错的牙齿笑道:";都是给真正的战士准备的。";
叶铭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腰间软剑的吞口。这把缠在革带里的云纹钢是他从艾欧尼亚带出的唯一物件,此刻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剑柄上母亲编织的流苏穗子。他突然被身后涌来的人流推搡着向前,六个戴镣铐的巨汉正被驱赶往角斗场,他们背上的鞭痕组成诡异的符文图案。
当叶铭终于挤出血市广场时,城墙阴影恰好移动了七指宽。他靠着石墙喘息,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腰带。对面酒馆的橡木招牌在风中摇晃,";裂颅者之家";的字母间卡着半截断箭。穿鳞甲的女战士正把某个醉汉的头颅按进马槽,她的小臂肌肉随着按压动作起伏如波浪。
";让道!";暴喝声伴随着铁蹄叩击石板路的脆响。叶铭贴着墙根抬头,看见黑钢战车正碾过街道。车辕上捆着三具覆盖冰霜的尸体,深紫色皮肤表明他们来自弗雷尔卓德。驾车的士兵头盔插着渡鸦尾羽,腰间的锯齿匕首正在滴落蓝血。
暮色初临时分,叶铭在淬火长廊尽头找到了那栋建筑。褪色的战旗从三层石楼窗口垂下,旗面破洞被缝成狰狞的笑脸。当他踏上台阶时,铁靴与石阶碰撞出特有的闷响——台阶里掺了碎铁屑,这是诺克萨斯建筑常见的防滑处理。
";姓名?";柜台后的老妇人头也不抬,她正在用骨刀削刻某块指骨,碎屑落在记载雇佣兵名录的羊皮卷上。叶铭注意到她耳垂挂着微型断头台装饰,铡刀部位还沾着褐色污渍。
";叶铭,来自...";
";出生地不重要。";老妇人突然举起指骨对着烛光端详,叶铭看见骨头上密密麻麻刻着诺克萨斯语咒文,";会杀人吗?";
角斗坑的沙地还留着未清理的碎骨。当叶铭握着临时分配的生锈短剑踏入场地时,看台上正在传递赌券。他的对手是戴狼首头盔的壮汉,锁子甲上粘着疑似人皮的絮状物。叶铭的余光瞥见裁判席上有个穿紫袍的男孩正在啃食蜂蜜烤鼠,油脂顺着下巴滴在记载赔率的泥板上。
狼首壮汉发起冲锋的瞬间,叶铭闻到了腐肉与薄荷混合的古怪口臭。他侧身滑步时,短剑在对方肋甲上擦出一串火星。看台突然爆发出嘘声,有个醉汉将陶罐砸进场内,碎片在沙地上弹跳着画出不规则的轨迹。
当第三次佯攻骗过对手重心时,叶铭的剑尖终于找到锁子甲领口的缝隙。他手腕轻抖刺入三寸又迅速抽离,这是艾欧尼亚剑术中标准的";蜂蛰式";。壮汉的怒吼突然转为哽咽,喉头喷出的血雾在夕阳下呈现诡异的橙红色。
喝彩声如潮水般漫过角斗坑时,叶铭发现自己的软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云纹钢在暮色中流转着流水般的光泽,剑锋上的血珠正顺着母亲编织的穗子滴落。他抬头望向裁判席,那个紫袍男孩正舔着手指冲他微笑,牙齿间卡着的肉丝还在轻微颤动。
夜幕降临后的诺克萨斯城墙亮起幽绿色火把,叶铭摩挲着刚到手的青铜铭牌——正面刻着双头鹰徽,背面是他的新编号:xcIII-7。当他走过某条暗巷时,听见屋顶传来铁链晃动的轻响,某个戴鸟嘴面具的身影正蹲在飞檐上记录着什么。
淬火长廊的熔炉彻夜不熄,叶铭在某个锻造坊的阴影里蜷缩入睡。梦里艾欧尼亚的樱花落在诺克萨斯铁匠铺的火星上,绽放出带着血腥味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