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蹲下来,仔细检查着。
彼得蜷卧的身体显得十分怪诞,手里攥着一根针管,少量液体洒在尸体旁的地毯上。
法医正在不远处做记录,伊莎刚从医院赶来,站在门口望着客厅的一幕。
她不敢看彼得的脸。
彼得睁着眼睛,绝望空洞,却透出一丝安逸。
“医院的情况怎么样?”乔纳森转脸问道。
“医生给罗杰斯洗了胃,他已经醒了。”
伊莎低声说,“但他很狂躁,拒绝接受治疗,医生只能再给他注射镇静剂。”
乔纳森点点头:“他什么时候醒的?”
“医生说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
伊莎迟疑着走进来,站在乔纳森后面。
“看样子,彼得死于过量毒品。”乔纳森沉缓地说。
伊莎飞快地扫了彼得一眼。
彼得那张扭曲的脸上露出狂喜后的疲惫神态。
“法医检测是氯胺酮。”
乔纳森指了指地毯上洒落的液体。
“过量注射,十分钟之内足以致人死亡。”
“你认为他真是自杀吗?”伊莎怀疑地问。
乔纳森沉默着,走到客厅另一边,那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他往镜中看了一眼,又回头看看窗帘。
“谁先发现死者的?”伊莎又问。
“是彼得的一个朋友。”
乔纳森走到放唱机的桌边,盯着桌上的瓷瓶,继续说:
“那人知道彼得从拘留所回来了,上午想约他打高尔夫,但彼得的手机却没开。”
“他很奇怪,彼得的习惯从来不关手机。于是他来探个究竟。”
这时,法医用一块白布蒙住彼得,抬了起来,尸体仍保持着僵卧姿势,像一座根雕。
伊莎感觉彼得的目光穿透了白布,望着屋子的某个角落。
“我去医院看看罗杰斯。”乔纳森对伊莎说。
“那我回办公室,还有一些资料要整理。”
他们一起往外走,伊莎说,“彼得的死,我总觉得有问题。”
乔纳森说:“也许在罗杰斯那儿能找到一些答案。”
两人在停车场告别,伊莎进了自己的车。
她忽然摇下窗玻璃,朝乔纳森苦笑一下,说:“我觉得咱们陷入了一个怪圈。”
“先是罗杰斯报案,而他自己却是真正的凶手,彼得提供了线索,却莫名其妙地自杀了。”
乔纳森沉默片刻,说:“欲望是一切的根源。无论死去的还是活着的,灵魂都被枷锁禁锢了。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头儿,你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伊莎打趣道。
乔纳森挥挥手,发动了汽车。
刚踏入医院的走廊,乔纳森便听到罗杰斯在房间里痛哭。
他凄厉地喊着艾丽丝的名字,几名护士吓得躲在门外。
透过窗户,乔纳森看到罗杰斯病房里面有一名医生。
出了走廊,乔纳森看到外面的院子里有几个同行便衣正在徘徊。
他朝他们打了招呼。
抽过两支烟,乔纳森再次进了走廊。
病房里,医生正俯在罗杰斯耳边低语,似乎在安慰他。
罗杰斯突然抓住医生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杀了我妻子。你们是合谋的,先诱惑她,然后害死她!”
医生挣脱出来,场面十分混乱。
乔纳森推门进去,罗杰斯看到他,突然尖叫起来。
“我要跟他单独谈一谈。”
医生提醒乔纳森:“病人的心理很脆弱,你谈话时要注意。”
病房里只剩下乔纳森和罗杰斯。
罗杰斯抽泣着,木然地对乔纳森说:“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到底有多久没和艾丽丝接吻了。”
“她的吻是有毒的,她的双唇原本像蜜一样甜美。”
乔纳森温和地说:“蝙蝠的眼泪,这种毒药你知道吗?”
罗杰斯浑身一抖,眼睛里的光芒立刻熄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乔纳森继续说:“其实我早应该知道,你就是暗网异事论坛的版主,蝙蝠的眼泪。”
“你是……金山……”
罗杰斯嘴唇哆嗦着。
乔纳森无声地笑了笑。
罗杰斯紧绷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
一个人如果设定了自己的结局,他就会充满信仰,尽管这种信仰可能是死亡。
“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她。”
罗杰斯颤声说,“每当艾丽丝从家里出去,我就忍不住设想:她又去见哪个男人?她和哪个男人在床上纠缠?”
“作为我的妻子,她在罪恶与欢愉中尖叫,呼喊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罗杰斯泪流满面,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绝望的琥珀色。
“我受不了这种臆想,我知道自己会崩溃的。”
乔纳森语调平淡地说:“你早已丧失了性功能,对吗?”
罗杰斯剧烈抽搐一下,死死盯着乔纳森。
乔纳森又无声地笑一笑:“哦,看来我说对了。”
“你们为什么不离婚,而要这样互相折磨。”
罗杰斯重新安静下来:“答案很简单——就像我告诉你的,在游戏中,游戏者本身是最可怕的,而在爱情中,同样如此。”
“于是你想出了这个计划?”
乔纳森的目光飘忽不定。
“给艾丽丝的润唇膏里注入慢性毒药,你要跟她一起经受痛苦。”
“谋杀只是一部分,你想通过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夺回她的心?”
罗杰斯热切地望着乔纳森,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他转过脸,不让乔纳森看到他眼里的泪水。
他想起热恋时的情景,艾丽丝总是习惯舔嘴唇,舌尖轻轻撩动的样子,充满了诱惑。
后来他把“阿贝塔莫锌”注入润唇膏,看着妻子仍用同样的方式舔嘴唇。
毒药渐渐发挥效力,艾丽丝的嘴唇呈现着神秘的粉红色。
她似乎上瘾了有段日子,罗杰斯甚至怀疑艾丽丝知道了真相,她故意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们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