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吏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福寿宫。
李公公连气都没喘匀便跪到了地上,声音颤抖,“不好了,太妃!那张至……被二夫人杖毙了!”
“什么!”老太妃手一抖,手中拨动的佛珠啪地砸在桌案上。
她脸色倏然一变,语调变得尖锐,“你再说一遍,是谁死了?”
“是张至……老奴听说是因为鼓动下人闹事,被二夫人逮了个正着。”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去,生怕撞到刀口上。
老太妃的脸色一阵青白交替,指尖颤了颤,终究没忍住,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炸响。
“鼓动下人闹事?他这是疯了不成!”她来回踱步,眼中怒火翻涌,“我早就说过,最近谁也别给我节外生枝!他怎么敢擅自行动!”
李公公低头不语,袖中的手却暗暗攥紧了一角,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但他抬头时,表情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打抱不平的愤慨,“兴许是……是为了太妃您,想替您出气,才出了这等差错……”
“出气?”老太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下人,凭什么替我出气?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倒好,苏芷嫣借着这个由头,怕是又要兴风作浪了吧?”
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眯起眼看向李公公,“她现在在做什么?”
李公公低着头,装作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听说二夫人借着这场风波,正在府里清点下人,逼着他们签卖身契。”
苏芷嫣这个行为,即使李公公不解释,老太妃也知道是在做什么。
“苏芷嫣……”她的声音低沉,透着森森寒意。
李公公看似恭敬地后退两步,实则暗暗打量着老太妃的反应。
老太妃慢慢坐下,重新拿起佛珠,似是在压抑怒火,又似在思索对策。
片刻后,她抬起头,眸中寒光闪烁,“既然她步步紧逼,那也别怪我不再忍耐。”
她冷笑着招了招手,附耳低声吩咐了几句。
李公公连忙点头应是,转身退下时,眼中闪过的讥讽,转瞬即逝。
看着离去的李公公,老太妃冷笑着,“苏芷嫣,是你逼我的。”
佛珠被她攥得咯咯作响,啪的一声,串线断裂,珠子四处散落,滚得满地都是。
靖王府内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也会传到赵若芊耳边。
栖云殿内,赵若芊正倚在榻上,脸色阴沉。
这几天,两人已经分寝而眠,宋知行似乎也变得没以前那么好哄。
当听闻宅使院的消息时,她心中原本压抑的妒火,也陡然攀升。
要是没有被从中作梗,她早就是世子妃了,哪还轮得到苏芷嫣。
前来禀报的婢女刚退下,张嬷嬷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看来是之前的事情有了眉目。
“嬷嬷,可查清楚了?”赵若芊端着粥碗,勺子在碗中无意识地搅动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张嬷嬷低头行礼,“世子最近外出频繁,奴婢查到,他每次都去了同一处宅子。”
“宅子里住着谁?”赵若芊动作一顿。
张嬷嬷抬眼瞥了她一眼,又立刻垂下,声音压得极低,“听说……是个妇人。”
话到此处,不言而喻。
赵若芊脸色骤变,手中的勺子倏然停下,随即冷冷开口,“是哪家的贱蹄子?”
她怀着身孕,从宋知行频繁夜不归宿的那一刻起,她心中早有了几分准备。
可当猜测变成事实,怒意依旧慢慢升起。
张嬷嬷垂首回道:“世子保护得极好,只知道……她是个已婚妇人。”
“什么!”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瞬间响起,赵若芊将手中的粥碗狠狠摔在地上,热腾腾的粥溅满一地。
养外室也就罢了,可居然是人妇!
那可是通奸的大罪,若事情败露,不仅会毁了宋知行的仕途,还会连累她自己的声誉!
张嬷嬷连忙退后一步,低声劝慰,“姨娘,这或许是世子为了掩人耳目找的借口,总要有个由头……”
这话虽显得牵强,却多少让赵若芊的怒气稍稍平息。
她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收拾狼藉的婢女身上,随后又起身走到妆台前。
“男人三妻四妾,终究是寻常事……”她自我安慰着,低声喃喃。
过了许久,她最后笑着转身对张嬷嬷说道“嬷嬷,派人盯紧那宅子,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诉我。
“或许……过些时日,便要多一位新妹妹了。”
“是。”张嬷嬷低声应下,转身离去。
刚迈出门槛,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进屋。
“还有事?”赵若芊抬手抹去眼角湿意。
张嬷嬷迟疑片刻,“今日奴婢从靖王内宅打探到些消息,说是前些天,世子与二夫人在里院独处了一段时间……”
“什么?”赵若芊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又染上怒意,“说清楚些!”
“听说……世子他……他还哭了。”张嬷嬷跪地不敢抬头。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寒意自张嬷嬷脚底窜起,她甚至感到头顶一阵发麻。
下一瞬,暴怒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果盘被狠狠掀翻,瓷器摔得四分五裂,花瓶、茶盏接连落地,碎片散落满地。
赵若芊捂着肚子,气得浑身发抖。
张嬷嬷与婢女们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急声劝道:“姨娘,您还怀着身子,万万不可动怒啊!”
可赵若芊哪里听得进去?
人妇、苏芷嫣、私会……一切都连起来了。
这些字眼在她心中翻腾,拼凑出一幅令她崩溃的画面。
还有那日宋知行在大殿上的神情,他看苏芷嫣时眼中那抹异样的情愫,现在回想,竟然是如此明显。
怪不得……怪不得近来对自己冷淡至此!
赵若芊气急败坏地想要冲出去,可刚走到门口,她又猛地停下,随即转身跌坐回椅子上。
“不行……现在去对峙,空口白牙……”她咬牙低喃,内心的恨意几近疯狂。
养外室、纳妾、花天酒地,这她都能接受,唯独接受不了自己丈夫和苏芷嫣藕断丝连。
“苏芷嫣!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冰清玉洁,没想到背地里竟如此放荡!贱人!”
她狠声骂道,指甲几乎掐入掌心,目光中满是怨毒。
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疼痛,她下意识捂住肚子,冷汗涔涔而下。
“不好,动了胎气!快去请大夫!”张嬷嬷脸色骤变,急忙吩咐婢女,将赵若芊扶上床榻。
与此同时,浣花溪院内,苏芷嫣正坐在窗边,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尖,轻声嘀咕,“究竟是谁在背后编排我?”
随即又低头继续捣鼓手中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