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庭听她提到穆白术,神色一滞,洛悠然观察入微,自然没有放过他这点蹊跷。
崔行庭眯着眼:“你都知道了?”
洛悠然哪里知道崔行庭问得什么,只是装作洞悉一切的样子说:“凭崔大人与我师兄的关系,约他一叙不难吧?”
“他人离得十万八千里远,我约得到,你等得到吗?算上时日,严睦方现下也该到了苍州,待他返程回都便是一死,你帮不帮我又有何差别?”
“你又怎么敢保证他一定会杀了废太子?若废太子没死,他便没了谋逆的罪名,至于他教唆我毒害圣上?白纸黑字画押全凭我一人,到时到底是严氏教唆我还是洛氏教唆我还未可知。”
“你情愿为了严睦方去死?”
“崔大人说的什么话,我分明是求自己活,若崔大人不答应我,我便拖着洛氏一起下地狱,到时若是我父亲和兄长执意带上崔氏,就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掌控的了。”
崔行庭临走时叫她等自己三日,洛悠然便一天天的数日子,等到第二天,等来了严睦方已经回都被押入刑狱的消息,这日来送饭的是常朗,洛悠然听完没什么表情,常朗看着她冷静得有些不正常。
“常大人,”洛悠然噎了一口白饭,“明日傍晚,麻烦你帮我带些宣纸和笔墨来。”
“严夫人要这些做什么?”
“若常大人肯帮我这个忙,来日只要常大人有需要,我一定尽全力在济安面前保大人一命。”
洛悠然昏昏然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待她再醒来时,穆白术正一手穿过栏杆搭在她的手腕上诊脉。
见人醒了,穆白术收回手,平而直地看了洛悠然许久。
洛悠然见穆白术不说话,分出力气调笑道:“怎么了师兄?难不成我快死了?”
“说什么胡话。你只是……思虑过重,气血两亏,待出去多吃些补药便好了。”
洛悠然点点头,穆白术又说:“崔行庭说你找我。”
“师兄,”洛悠然穿过空隙将穆白术的手紧紧握住说,“你之前说要带我离开喜都,现在还作数吗?”
穆白术看着洛悠然的脸色,神情有些复杂:“昭儿,你真的想好了?”
洛悠然笑了一声,只是嘴角咧得有些僵硬,“我早该想好了,师兄说的对,严睦方并非真心待我,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邵茹烟,怪我太执着,没能早点看清他,师兄,我累了,我真的好累……”
穆白术反手握住洛悠然的手,叹了口气才终于说:“我带你走。”
洛悠然听了这话脸上突然神采奕奕了起来,一副真心实意高兴的样子:“真的吗师兄!”
穆白术点头,洛悠然又似突然想起什么般问:“师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过午时,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太想离开这里了……”
“万事有我,”穆白术又将洛悠然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拨弄到一边说,“昭儿,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
洛悠然眨眨眼,垂头一笑:“我不会的。”
时至傍晚,常朗带着一卷宣纸和笔墨如约而至,他将牢门打开,把东西递给洛悠然。
洛悠然不多语,只说了句“多谢”,便将宣纸铺在矮桌上写了起来。
常朗站在一旁,待洛悠然写了有半页纸时,他突然蹲下身拉住洛悠然手腕道:“夫人三思。”
“放心,我死不了,毕竟我还得活着给常大人求情呐。”
洛悠然挣开常朗的手,又继续写了半个多时辰,又将自己的掌印按下,才将纸张交给常朗。
洛悠然随意将墨汁在衣服上擦了擦,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常大人,”二人靠得近,她声音极低,“劳烦,把它交给月戎公主。”
“这是什么?”
“决息丹和解药。”洛悠然低声但迅速交代道:“这红色药丸一粒可致人昏迷,三粒则可让人短时间内断绝呼吸,造成假死的假象,只要让服下此药的人六个时辰内再服下蓝色药丸,便可起死回生。”
常朗有些怔愣问:“若超过六个时辰待如何?”
“死了,没别的。”
“……”常朗有些语塞,在他看来,这药太过天方夜谭,也实在太过太冒险了。
洛悠然却不这么认为:“圣上被囚禁在宫内,早晚难逃一劫,必须将他带出来。常大人既知道济安的身份,想必对前朝旧事也清楚得很,我说这些并非想让你内疚,有些事你没做过便不是你的错,不论是是非非,令尊也已经以命抵了,若非如此,济安也不会留你继续在锦衣卫任职。”
“严夫人……”
“常大人若想报答济安的恩情,便要明白他此刻最需要什么,他自幼孤苦无依,视圣上为兄弟挚友,绝不忍心看着圣上徒然殒命,况且只有圣上活着,济安也才有一线生机。”
“常大人,大梁需要的,萧氏需要的,不正是拨乱反正,深明大义的肱股之臣吗?”
“……”
月上中天,两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在刑狱门口的秃枝丫上喑哑嘶鸣。
严睦方和严岐被好生关了整三天,既没人来提审,也没人来逼着他们签字画押。
严岐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主子,常朗这小子这么久都没个消息,别是要背信弃义吧?”
“那倒也情有可原。”严睦方看着墙壁闭目养神,“他爹自缢后还是我带着人去抄得家,恨我才是正常。”
严岐看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主子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太没有信心,夫人也是,唉,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提到洛悠然,严睦方终于睁开了眼,他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牢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崔行庭被人引着,走到牢门前四下打量了一番,“啧”了一声说,“许久未见,严大人脸色看着可比严夫人好得多。”
严睦方没动,依旧是坐着,只是眉眼间落了霜似的冷,看着崔行庭不说话。
“哟,严大人快别这么瞧我,我不过说了严夫人一句过得不好严大人都这样担心,严夫人可真是好狠的心,居然舍得让严大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