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楼之上,喊杀声不断,血迹顺着墙砖,往下滴落。
满洲兵杀散了守门的贼兵,巴布海“呸”地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使出浑身力气。其余离得近的满洲兵,也一同发力,将多道卡在门上的铁插销拔了下来。
众人合力,终于将城门打开。申时末,迎泽门告破。
曹化淳一直在盯着前方的战场,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贼兵被砍翻,摔下城墙。偶尔还有一些发了疯的贼兵,抱着官兵一同坠落,看得他心惊肉跳。
忽然,他瞧见紧闭的大门被打开,兴奋地大喊:“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陈子龙、吴应箕见大门打开,大喝一声:“将士们,上刺刀,冲上城楼,痛击贼军!”
还在射击的两千鸟铳兵,迅速从小腿部抽出刺刀,装在枪头,跟着两位将军冲了进去。
立于马上的将军们也是一脸兴奋。黄义明看向赵靖:“我军破城,李公子呢?去把他喊过来,随我入城。”
接着下令:“冲进去,迅速占领城中各处重要街道、衙门。”
赵靖抱拳领命:“是!”
军令一出,跃跃欲试的将领们拔出佩刀,轻磕马肚,指挥着各自的部队,冲向城门。
鸟铳兵冲上楼梯口,见到贼兵,距离远的就开枪射击,随后装填弹药;距离近的则直接用刺刀拼杀。
部分鸟铳兵射完一发后,直接端着刺刀冲向敌人。
更有一些与流贼近战的官兵,举枪挡下劈来的钢刀,顺势用枪托重重砸在贼军头上。
随着迎泽门的告破,其余各门的守军,听到城中那万人呼喊的喊杀声。也知是明军已经入城,顿时无心恋战,纷纷丢掉武器,拔腿逃窜。
总督府内,一个接着一个坏消息接连而至。
“报!迎泽门告破,明军入外城了!”一名贼兵,浑身伤痕累累,单膝跪地,抱拳禀报。
这一消息,无疑是压倒三人心头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肃顿足捶胸,痛呼哀哉:“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吾命休矣!”
赵凛全身都在发抖,只觉得屁股下的椅子如同火炉,烤得他全身燥热难耐。
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们降了吧!”
陈峻冷哼一声:“降?降了你我三人会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一旦投降,我们要么被明军将领当众处死,要么被装入囚车,押解入京。到了京师,朝廷必定会将我三人凌迟处死!”
“凌迟”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就像重锤一样,砸在两人的心上。
“陈兄,那你说如今怎么办?正门已经告破,要不了多久,明军就会打到这里,我们根本逃不掉。”
正商议间,喊杀声又逼近了几分,随即炮声响起,“轰!轰!轰!”屋檐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越来越多。
总督府内的所有人,听着那喊杀声和炮声,都心惊胆战,看向外面的眼神中。
“陈兄,事到如今,要不我们拿些钱财出来,贿赂明廷的将军,让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陈峻看着下面这两人窝囊的样子,怒喝一声:“你们两个是傻子吗?领军的将领是黄义明,他可是崇祯的女婿,他会饶了我们吗?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行了。”
听了前半句话,两人更是心灰意冷;后半句话一出,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异口同声地问道:“陈兄,快说!”
“趁着明军还没打到这里,抓一些妇孺孩童过来,当盾牌,逼他黄义明让开一条路,放我们离开。否则……”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合计好后,张肃、赵凛亲自带人去抓妇孺、孩童。
陈峻把总督府仅剩下的三百人集合起来,大声喊道:“明军马上就要打到这里了,你们都是在总督衙门做事的,投降会是什么下场,我不说你们自己也清楚。
只要你们不投降,老爷我就能把你们活着带出去!”
三百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尽管很多人心里不信,但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表示:“追随老爷,决不投降!”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抓了一百多个孩童,带到总督衙门内。女人们怀里抱着孩子,低着头,满脸恐惧。
怀里的孩子不停地哭泣,嗷嗷叫着。这些孩子不谙世事,却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压抑。听到远处的炮声,他们更是惊恐不安。
大人们虽然也很害怕,眼里含着泪,但还是双手极力抱紧怀中的孩子,轻声安抚。
三个坏种听着院子里孩童的哭泣声,内心毫无波澜。
陈峻走到院子里,目光扫视一圈,还算满意,大声喊道:“你们都听着,不是本老爷我非要把你们抓来,你们要恨,就恨明军吧,恨黄义明!要不是他带兵打来,本老爷又何至于把你们弄到这里来!”
这严厉而又带着几分恐吓的声音,让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戌时,总督衙门大院内,两派贼兵跨刀而立,手中打着火把,看管着被聚在一块的妇孺孩童。
又过了三刻钟,大队脚步声传来,向着衙门逼近。那奔跑的脚步声,声声压在每个流贼的心尖上。举着火把的手心里已布满了汗水。
“来呀,把总督府给我围了!”
“是!”
过了一会儿,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更加急促,“一、二、三!”
“轰!”紧闭的大门发出被撞击的沉闷声响,紧接着“咚”的一声。
三次撞击之后,大门被撞开。一队刀盾兵,齐声呐喊,冲了进来。前排的刀盾兵举盾在前,警惕地扫视四周,后排刀盾兵紧随其后,随时准备出击。
卢象晋、卢象观脚步沉稳地走了进来。刚步入院子,就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二人面色大变。
冉阿孟带着十名浑身浴血的土司兵也快步跟了进来。
刚进来,他就操着大嗓门大声怒吼:“陈峻、赵凛、张肃,你们三个王八蛋给本将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吓得缩在母亲怀里的孩子们哭得更凶了。
卢象晋大致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赶忙制止:“冉将军,吓到孩子了。”
黄义明、带着一众将领也来到总督府,李岩跟在后面。一进门,看到此情景,众人心中恼火不已。
三个坏种从府厅里走了出来。
陈峻一脸坏笑:“赵某在这,旁边两位就是陈兄和张兄,不知哪位是忠勇侯啊?”
黄义明走了出来:“本侯就是。你把这些女人和孩子弄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世人皆传,你忠勇侯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陈某万分敬佩啊。放我们西归,这些人就可活命,不然的话……”
李岩挤出人群,大声斥责:“你这奸人,居然用妇孺孩童当盾牌,你……你……你……”
陈峻也不理他,面向黄义明:“怎么样,忠勇侯?用这些人的命,换我三人及府中侍卫的命,很划算吧。这些人要是因你而死,只怕传出去,明皇知道了,你也不好交差吧!”
“本侯久闻你这奸贼作恶多端,今日一见,方知你不仅作恶,还无耻至极。本侯从不受他人胁迫,你也一样。要么放下武器投降,要么死!”
一听这话,李岩神色有点焦急,低声道:“侯爷,这些妇孺孩童无罪啊,您能否保下他们一命?”
陈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张肃怒喝一声:“黄义明,你要敢来硬的,即使我三人丧命于此,这些人也会因你而死。你最好想清楚,千万不要一时酿成千古恨!”
“本侯再说一次,放下武器投降,要么死!”
陈峻拿起一把刀,指着抱着孩童的妇人:“别哭了,求我饶命,不如求这位侯爷。他要是肯放我们离去,你们也能活命。”
一些妇人一边极力安抚怀里的孩子,一边将目光投向黄义明,脸上早已泪流满面,恳求道:“求侯爷,救救我们,求侯爷救救我和怀中的孩子吧,他才五个月啊!”
哭声凄惨,令人心碎。三个坏种听着那凄惨的哭声,脸上竟浮现出享受的神情,仿佛听到了美妙的丝竹之音。
陈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样,忠勇侯?您最好再考虑考虑,千万别盲目冲动。
我们三人贱命一条,可您身为堂堂大明侯爷,要是因一时冲动,让这些妇孺孩童丧命,恐怕难以向明皇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