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一时安静下来,所有的下人皆屏气凝神,一个个战战兢兢的。
实在是祁西洲此刻的气势太过凛冽,不愧是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他这样,只消骑在马上,光那迫人的威压就能令人双腿发软。
可许知意却恍若未觉,端起茶浅抿一口。
“不知安王是拜托我的,还是命令我的?安王想必已经找过太医了吧?连他们都束手无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在安王心里,我比太医厉害?呵,那您还真是高看我了。”
无白神色一滞,朝许知意暗暗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激怒祁西洲了。
许知意根本连个眼神也不曾扫向他们这边,自顾捻起颗银丝糖含在嘴里。
“这是你今日吃的第五颗了。”
何陵景垂眸浅笑,语气中满是宠溺。
许知意含着糖,眼睛微弯,两颊的酒窝晃得人心神恍惚。
“就最后一颗,我保证。”
嗓音绵软得像是能击溃人的防线。
“好,信你。”
孙夫人自始至终半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安王可是觉得我丞相府的人好欺负?虽说我孙家已经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请安王好自为之!我家的女儿可不是任人拿捏的。”
何丞相有些心惊。
孙夫人的祖父,从前可是先皇的左膀右臂,后先皇驾崩,他便告老还乡,且不许子孙科考入仕。
五王之乱中能保住偌大的孙氏家族屹立不倒,地位可见一斑。
何况孙成安在文人学子中极负胜名,虽久居府邸,倘若他现在出面,只怕那些文人墨客的笔杆子也能压死祁西洲。
饶是平昭帝,也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祁西洲的脸色变了变,实在是没想到孙夫人会在此时抬出孙成安。
当年要不是孙成安自己拒绝,早就被先皇封为异姓王了。
这样的人要是一直留在朝堂,只要跺跺脚,京城的风向只怕也会跟着变了。
“孙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王不过是请知意把个脉,何至于这般严重?”
孙夫人冷笑,眼中的凌厉之色看着十分慑人。
“想当年我跟着祖父上战场的时候,安王怕是还没出生!收起你的那点龌龊心思,如今知意要去东临和亲,算是我孙家最后的让步!你若还步步紧逼,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说到这,等于是公开撕破了脸,也从另一方面表明了丞相府的立场。
何丞相父子二人是绝对不可能站在祁西洲这一边。
原本孙夫人没打算出面,可平昭帝和祁西洲触到了她最后的底线!
她与祖父通过信,祖父的立场也很明确,一再嘱咐她别任性,一切要以夫君和儿子的意愿为重。
而且还答应她,会派出人手,随许知意一同去往东临,保她平安无虞!
有祖父的保证,孙夫人自然也就有了底气。
“知意如今是我丞相府的二姑娘,不是医女,也不是外面随意找的郎中,由不得安王随意折辱!时辰不早,府里没备安王的饭,安王请回!日后无事,莫再上门叨扰!”
许知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果决凌厉的孙夫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她年少时,鲜衣怒马的模样。
该是受了何等教导,才养出孙夫人这么雷厉风行的性子。
若孙夫人不是女子,说不定也会成为赫赫有名的将军,真是可惜了。
女子为官未有先例,就连裴北北那样历经生死,参将一职不也说罢免就罢免了。
眼界如此狭窄,心胸也不够宽阔,可野心却大得离谱。
德不配位,说的大概就是平昭帝了。
而祁西洲,只能说他英勇有余,谋略不足,在战场上是个不惧生死的好将军,可对于百姓来说,绝不是个有仁心的好君王!
祁西洲原本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握紧的手,指节泛白,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已即将到达顶点。
何丞相垂着头,竭力掩饰着情绪,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果真不愧是他何玉林的夫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让人哑口无言。
当年被她追着打,毫无招架之力,还好没放弃,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堪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终于算是把人娶到手了。
从前,大家都传他是吃软饭的,他觉得也没说错,可是有这样的夫人,他骄傲啊。
就连在床榻上,她也是在上面的那一个.......
呸呸,想远了,跑偏了!
何丞相晃晃脑袋,将这些乌七八糟的念头抛开。
“安王见谅,内子脾气一直是这样,说起话也直率,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只是......知意如今是微臣的女儿,若是轻易出手替外男诊脉,确实不妥,安王今日还是请回吧!”
逐客令下了两次,饶是脸皮再厚的人也坐不住了。
祁西洲愤然起身,盯着许知意,抛下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好个长安郡主,本王倒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你若肯与本王服个软,本王替你向父皇求个情!”
饶是许知意性子再温婉,此时听了他这话,也没忍住,在心里给了他个白眼。
“这话安王以后可再别说了,你我如今不过陌路人,日后,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安王请回!”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放着银丝糖的碟子。
何陵景失笑,在她手背上轻敲,将碟子挪得离她远了些。
二人的这小动作只是一瞬,可却被祁西洲尽收眼底,心里的醋意翻涌,像是即将能把他整个吞噬。
“何少卿口口声声说要将人娶进门,可她要奉旨和亲了,也不见你有什么动作,看来何少卿所谓的深情,也不过是场笑话。”
何陵景不慌不忙地将那只伸过来的小手再次拍开,这才抬眸,脸上是来不及收回的笑意。
“知意是奉旨和亲,臣自是无有不从,安王与其一次次自取其辱,不如将心思多分些到正事上面,臣听闻安王近日来过得甚是拮据,安王可有想到解决之法?”
何丞相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这臭小子,就差直接说安王是多管闲事了!
这般嘴毒,也不知是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