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明越紧紧拥着颜桎,她的身子绵软无力,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中,气息微弱得仿若随时都会消散,身上那斑斑血迹刺目惊心,像一道道利刃扎在笪明越的心上,疼得他肝肠寸断。
颜桎早在笪明越稳稳接住她的瞬间,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身心的疲惫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她双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笪明越看着怀中紧闭双眸的她,眼眶泛红,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眉眼,那轻柔的触感仿佛带着无尽的怜惜与爱意,他嗓音沙哑,喃喃低语:“辛苦你了,昭昭,此后再不会让你受这般苦。”说着,又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昭昭,我们这就回家。”
笪明越抱着颜桎,一刻也不敢停歇,向着皇宫飞奔而去。
回到熟悉的宫殿,太医早已候在一旁,沈馥也在一旁等待。
笪明越轻轻将颜桎放在榻上,紧握着她的手,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她牢牢拴在这世间。
太医们忙碌地诊脉、上药,每一个动作都让笪明越揪心不已,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关节泛白,恨不得替颜桎承受这所有的痛苦。
良久,太医终于起身,笪明越立刻上前询问:“她怎么样?可有大碍?”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泄露了他强装镇定下的慌乱。
太医微微躬身,恭敬回道:“陛下放心,娘娘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加之风寒未愈,又心力交瘁,陷入了昏迷,怕是需好生调养些时日,才能醒来。”笪明越紧绷的肩头这才微微放松,长舒一口气。
待太医退下,笪明越在榻边坐下,按照沈馥的话,用温水浸湿手帕,轻轻擦拭着颜桎脸上的血迹与尘土。
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每一下擦拭都饱含深情。“昭昭,你一定要快快醒来……”他呢喃着,眼中满是期盼。
不知过了多久,颜桎的手指微微一动,笪明越立刻捕捉到了,他急忙探身凑近:“昭昭,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可颜桎并未清醒,只是睡梦中的下意识反应。
从那之后,笪明越每天早早起床,亲自给颜桎熬滋补的药汤,再一勺一勺喂她喝下。闲暇时,他就守在颜桎床边,握着她的手,跟她讲心里话,哪怕颜桎没有回应,他也不觉得厌烦,满心盼着她能快点醒来。
时光悄然流逝,在笪明越的悉心照料下,颜桎的气色慢慢有了起色,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渐渐泛起了一丝红晕,可她却依旧沉睡未醒,仿若被尘世遗忘在了一场漫长的梦境之中。
笪明越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每日依旧按部就班地守着颜桎、照料着她,只要稍有空闲,就会坐在床边,紧握着颜桎的手,和她轻声低语,分享着琐碎日常,仿若她能听见一般;到了夜里,他也总是守在近旁,直至困意深沉,才会和衣在榻边小憩片刻。
他就这样耐心地等着颜桎苏醒,日复一日,不离不弃。这份等待,如同往昔颜桎孤身于皇宫苦等他时一样。
那时的颜桎,在宫墙内望穿秋水,满心期盼;如今换了他,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执着等待。
朝堂之上,笪明越则展现出全然不同的一面。处置完笪寂一派的余孽,虽说朝中重臣也少了不少,加上如山的军政要务,和一堆烂摊子,他雷厉风行,决策果断,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将各方势力治理得井井有条。
待朝堂诸事顺遂,他却抛出一记重磅惊雷——下旨立江梨初为后。旨意宣读完毕,大臣们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大部分的臣子都表示赞同,少部分的人虽然有意见,可慑于笪明越的威严,也不敢贸然开口。
此令一下,满朝哗然,一时间,整个皇宫都忙碌了起来,内务府倾尽全力筹备封后大典,绫罗绸缎源源不断地送入宫,匠人们精心雕琢着凤冠上的每一颗珠宝,礼部官员反复斟酌着大典流程,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宫人们穿梭如织,洒扫庭除,张灯结彩,一切的一切,都只等颜桎苏醒的那一刻。
笪明越望着沉睡的颜桎,轻声呢喃:“昭昭,待你醒来,这一切荣耀都将属于你,我定不负你。”眼中的坚定如同熠熠星辰,穿透了一室的静谧。
……
江家父母接到入宫的旨意时,满心都是疑惑与不安。
待踏入这朱红宫门,抬眼所见皆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可他们却无心欣赏这奢华景致,心中的惶恐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想当年,那个风姿绰约、谈吐不凡,自称江南世家公子的年轻人,时常与女儿谈诗论画、漫步花间,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任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是这坐拥天下的帝王。
这巨大的身份落差,仿若一道天堑横亘在他们心间,让他们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一路上,江家父母脚步虚浮,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引路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慎,便触犯了宫规天威。
然而,当他们踏入那宫殿,一眼瞧见久别重逢的女儿时,所有的惶恐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揪心的心疼。
只见他们的孩子身形单薄,面容苍白得躺在床上,像是被霜打过的梨花。
江家父母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江父脚步踉跄地快步上前,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咽在喉,半晌才挤出一句:“闺女,你这是咋了……”
江母更是泪如雨下,几步冲上前去,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于江家父母而言,记忆中的女儿始终是那个温顺乖巧、笑起来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的模样。
在他们平凡而温馨的生活认知里,从未料想过,自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竟会与那高深莫测、权谋交错的皇宫扯上关系,而且还是以传闻中深明大义、只身犯险的皇贵妃娘娘这般令人瞩目的身份。
笪明越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却难掩落寞,脸上满是自责与懊悔,他向前一步,双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哽咽,对着江家父母说道:“岳父岳母,是我之过,若不是我,她不会卷入这宫廷纷争,更不会历经如此多的磨难,落得如今这般模样……”言罢,他微微低头,似不敢直视二老满是心疼与埋怨的目光,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双温暖且带着厚茧的手轻轻拉起了他。笪明越抬眼望去,只见江母眼中含泪,却满是包容与理解,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孩子,你是我们初初一直心仪的人呐,她既选择了你,定是心甘情愿与你共担风雨。这些年,她独自承受了许多,我们做父母的,又怎忍心再去怪罪于你。只盼往后,你能护她周全,莫让她再受这般苦了。”江母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却如同一股暖流,淌过笪明越的心间,让他眼眶一热,重重点了点头。
江父微微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感慨,继而开口道:“陛下,此前种种,您两次屈尊下拜,于礼不合,老夫心中着实惶恐。”
“说实话,我这把老骨头,打从心底不愿让女儿迈进这深宫内院,宫墙高筑,里头的明争暗斗、人心险恶,岂是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能应付得来的?可事已至此,老夫也看得明白……初初对您一片痴心,她既选了这条路,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咬着牙支持。”
“罢了罢了,唯望陛下莫要忘却当日许下的诺言,往后余生,定要真心疼爱我女,莫让她受半点委屈,流一滴伤心泪啊。”江父言辞恳切,眼中满是期许,直直地望向笪明越。
笪明越身姿笔挺,神色庄重而坚定,许下郑重诺言:“岳父岳母放心,我绝不会忘却初心。待初初苏醒过来,神志清明的那一日,便是我昭告天下,册立她为皇后之时。届时,我会当着文武百官、天下臣民的面宣布,此生此世,这后宫之中,唯有初初一人,我将以帝王之尊,倾尽所有,护她一生顺遂,绝不让她受丝毫委屈,与她携手共赴白头。”言罢,他双拳紧握,似在表明决心,周身散发的气势让旁人也能真切感知到这份承诺的分量。
江家父母含泪点头:“好啊……好啊……我们初初啊,觅得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