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九血冲脑际,毫不迟疑跳下石台,使了壁游功靠近白依唫,抓住其腋下便要拉扯,白依唫惨叫一声:“拉不得,肚皮已被红甲蜈蚣咬破……”
天九一颗心骤然一缩,取了定风珠放到洞口向内照射,随即手上猛地一松,应是红甲蜈蚣立即松口,耳听急速哒哒哒声响逃得远了,这才小心翼翼将白依唫拖出洞来。
只见其肚腹那处有个碗口大小的创口,暗红色血浆涂了满身,血淋淋的肠子等脏器耷拉至断膝,也不知被蜈蚣食去了多少。
天九见了眼窝一热,托着白依唫后背轻声问道:“如此重伤,定然疼极了。那丹药还余下多少,赶紧服下几颗,我带你到石台上止血。”
白依唫惨然一笑,露出满口血齿:“看我伤势便知回天乏术,不过除了冰麻之外并无疼痛之感,贤弟莫要太过悲伤。十年前我便应死在大王蜈蚣口下,能在死前结识贤弟已然是老天开恩。”
天九面色沉重,将其单手平举,缓缓送到石台之上,放平之后点住其七大穴道止血。
只可惜白依唫额头之上,原本如刀刻般的抬头纹已然渐渐放平,心知他大限将至,只好默默将其肚腹之外脏器放回。
白依唫并无半点知觉,只是一双手紧紧抓住天九手臂,天九卸下神灯照经罡气,他手指长甲深深陷入肉中,渗出滴滴血珠。
“贤弟,剩余丹丸尚在炼丹炉中……白某人斗胆求你……求你……”
天九点点头:“我应你便是,你慢慢讲来。”
白依唫咧嘴一笑,眼中好似又聚起莫名神采:“好贤弟……我死后劳烦将我与蓝妹葬在洞外松柏林中,我二人也好观日落、赏夕阳、点繁星……如此便可长相厮守……”
“此事定然办到!还有何事?”天九见他言语清晰,气息平稳,知道已到了回光返照的光景。
“我身上的两颗毒囊原本便想着赠一个给你,另一颗则劳烦贤弟送往五毒教,务必亲手交到我师父何五尧手中。你将我师兄妹之事告知他之后,他老人家定然肯向你透露天罡之事……”
天九不知觉滴下泪来:“白兄,你撑着些,我带你去见蓝女侠!”
说罢撕破衣衫,扯成布条,将白依唫伤口绑好,而后将其背在身上,单脚几个起落便落到对岸。
一路之上红甲蜈蚣尸身已然恶臭无比,天九恍然未觉,只是一昧一路腾跃,便是左腿也不顾剧痛落地发力,片刻之间便已到了蓝姗悠坠落之处。
白依唫撕扯天九示意落地,天九将他轻轻放下,白依唫眼中噙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脓血,喃喃道:“蓝妹,你等我十年,如今在贤弟相助下总算可以重聚。只是你我此番有负师父嘱托,实属人生一大憾事。不过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如今咱们也算得圆满……”
话音未落,身子已缓缓躺倒,将蓝珊悠骸骨紧紧搂在怀中,轻轻唱起不知名山歌:“阿妹身比七彩蝶,翩然飞过十八山。阿哥心似花间风,千里万里伴汝生……”
歌声戛然而止,天九半跪在地,无声看着已然闭眼的白依唫良久不动,喏喏道:“你二人撇去烦心之事,在此做对鬼鸳鸯免受世人打扰,如此也好……日后我定要去五毒教寻何五尧,你大可放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依唫身子已然冷透,天九将他与蓝珊悠骸骨绑在背后抛出洞穴。去到树洞外的松柏林,寻了个空旷之处掘出一丈见方的坑洞将两人共同掩埋。
望着泛红冻土,不由想起之前遇到那对垂暮老人,死尚且不怕,但唬他们死后不得葬在一处竟大动肝火之事。
想到此处不禁喃喃道:“生或死竟好似并无界线一般,有些人活,我丝毫不挂念亦不去相见,那他与我来讲是死是活?
有些人即便刚刚是死了,我却已然开始想念,便好似他又在我身旁,蜷缩残缺身子为我守夜,那此人与我来讲是死是活?”
说罢眼泪滚滚而落,许久才道:“我手中百十条性命,如今竟流下泪来,且不愿止住。却不知为何流泪,亦不知为谁心伤。”
对面拒狼峰上残阳如血,天边晚霞只余几缕。
松柏林中小风渐起,松涛之声穿耳而过,将白依唫与蓝珊悠土堆之上的几根荒草吹得轻轻摇曳,便好似与天九道别一般。
天九见了轻轻一笑:“早早晚晚地下相聚,你们二位温酒候我便是!”
说罢转身进了树洞,沿着铁钉极快爬下深洞,将定风珠寻个高处放好,自己则走到红甲蜈蚣洞穴之上那处山地仰面装死。
周边悄无声息,只闻油灯轻微噼啪之声。静静过了一个时辰,听得石地之下哒哒之声由远及近,心道那些个蜈蚣终是按耐不住要出洞吃人,眯眼看向脚边。
过了一会三只较小的红甲蜈蚣爬上山地,围成半圈不敢妄动。又过片刻,其中一只一口咬在天九左小腿拖动起来。
天九忍痛不动,另两只发出吱吱怪声,又有六只爬将出来,分别咬住天九衣衫,竟将他自山地之上,沿着陡峭石壁缓缓拖进洞穴之中。
洞穴一人多高,且两侧也如对面洞穴一般凿出灯洞,天九暗道,这处洞穴也应是秃头道士之前所用。
洞穴悠长,八只蜈蚣拖着天九在其中兜兜转转,终是进了一处高大洞腔,只见那只最大红甲蜈蚣正在不远处慢慢啃咬血肉。
天九见了骤然暴起,一剑冠绝八方,将身边八只蜈蚣各斩为两截。头领蜈蚣见了伏地向里急蹿,天九飞跃而起,刷的一声掷出风灵剑,如一道白光透过其头颅,叮的一声扎进石地一尺有余。
蜈蚣死而不僵,粗长的身子胡乱扭动,将周遭碎石扫得四下纷飞。天九不住山壁缓缓走近,一脚踩住其尾,令它不能动弹,而后取了断剑在其腹下狠狠划了一剑,花花绿绿汁液连同其余脏器一股脑地倾泻而出,眨眼便铺了满地。
不一刻,红甲蜈蚣身子渐渐不再在扭动,只剩数十对长足上下划动。天九手持断剑自下而上,一根一根的将它的长足一一削断,最后将三对口器也一并斩断。
红甲蜈蚣这才一动不动,终是一命呜呼。天九站在那处冷冷道:“只可惜你不会言语,只会吱吱乱叫,若不然我心中会更加痛快!”又见远处角落之中满是人头大小的白卵,不由得哈哈大笑:“好!你这些孩儿也只好随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