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是保人,眼下的情况,倒像是抢婚。
而一声不吭的寒王,则是苦主。
众人默契地看向寒王,又瑟瑟地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
谢笙站在院中,身着繁复的嫁衣,显得格外瘦弱。她微微垂下头,凤冠霞帔下的面容带着一丝疲惫。
这群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龙司难道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不,不可能,如果发现了,他一定会亲自前来捉拿她才对……
谢笙还没有反应,宁远卫先出声道:“司龙使为何要带走谢笙?”
司使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只对谢笙道:“司龙使大人见谢二小姐有慧根,愿请谢二小姐入住天司监,成为侍奉真龙的侍者。谢二小姐,这是天赐的福气,还请你即刻跟我们回去。”
宁远卫拦在谢笙面前,冷冷道:“谢笙和司龙使并无交情,此举恐怕不妥。”
司使冷哼一声,态度高傲:“这可不由你说了算,小侯爷。天司监做事,不问缘由。”
“那就试试。”宁远卫果断地抽出腰间佩刀,刀光一闪,寒芒逼人,他握刀的手紧了紧,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
作为禁卫长的师清戈看局面发展得如此混乱,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因着任务在身,他出声道:“等等,根据圣旨,谢二小姐要跟我走。就算不跟我走,也决不能跟你们走。”
司使和宁远卫齐声道:“你凭什么?”
师清戈憋屈地在此举起圣旨,震声道:“我说了!圣旨在此!”
司使并不甚在意,躬身行礼,而宁远卫虽跪下了,却道:“我自会去向皇上求情,皇上定会把谢笙赐给我。”
师清戈作为将许多勋贵抄家、斩首的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家直属禁卫长,头一次感觉手里的圣旨如此无力。
而显然,三人各执一词,谁都无法决定谢笙的归属权。
像是抢夺什么东西。
而谢笙显然不是能被抢夺的东西。
在争执不休中,一声极具穿透力的怒吼让三人齐齐闭上了嘴。
——那是谢笙忍无可忍,怒道:“闭嘴!”
她大喝一声,让所有人心头一惊——那么瘦弱的身躯怎么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像是炮竹似的。
院中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她。
她并不在意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只觉得一身嫁衣重得不得了,眉眼间现出疲倦。
她摁了摁太阳穴,打算整理一下局面。
这一群人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一波一波地来。
偌大的谢府中挤满了人,现在居然显得很拥挤,有皇家直属的禁卫,有功勋赫赫的宁小侯爷,有地位超然的司天监,还有一个静静看戏的寒王。
这是要演一出什么藏龙卧虎的戏?
谢笙的脸在繁复的凤冠下显得极其小,像是被裹在红绸里的一只小猫,让她生气时也没什么威慑力。
但她站得非常直,一手紧紧地抓着一把雪亮的刀,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睛,熠熠生辉,对视时,仿佛会被她洞穿心事,因此在场的人都有意无意别开眼睛,不愿直视她。
她面色疲倦,但语气铿锵有力:“我和寒王殿下的婚约并未中止,我不会和你们三方任何一方走,明日,我会按照皇上之前的圣旨,嫁给寒王。”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愣。
谢笙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已经决定了这一切。
然而,就在众人还在消化她的话时,一个笑里藏刀的声音慢慢响起:“对了,谁说你们能带走她?”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顾鸣寒缓缓从师清戈的阴影中出来。
他的嘴角含笑,眼神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谢笙身上,含了春水般的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寒王殿下!”司使和宁远卫齐齐躬身行礼,师清戈也微微一怔,随后抱拳道,“殿下,这……”
顾鸣寒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推着轮椅到谢笙面前,道:“你弯腰。”
谢笙持刀,虽不解,但还是配合弯腰。
他伸手轻轻取走谢笙头上的凤冠,动作轻柔而坚定。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却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简直比江南的戏子还深情:“谢笙,我定不负你。”
这个铁血罗刹说起情话,倒像是个文绉绉的书生。
谢笙微微一愣,感到头上轻了不少,肩颈负担轻了,她意外地抬头看向顾鸣寒——真能演啊,顾家人都这么会演戏吗?
她配合地道:“寒王殿下,得您垂青,我不胜感激。”
众人皆是一惊,宁远卫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妙,他看了一眼身穿大红嫁衣的谢笙,心中已然有了一番美好愿景,他咬牙道:“寒王殿下,既然皇上的旨意已下,您怎可抗旨。”
“哈,”顾鸣寒夸张地冷冷一笑,眼神中的不屑却十分真实,他阴阳怪气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放肆,这大罗国的律例唯独对我西北不起作用,皇上明白这一点,自然会收回旨意。”
宁远卫被他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佩刀微微颤抖,却不敢轻易动手。
司使也是一脸震惊,他从未见过寒王如此强硬的态度,心中计较一番,想起龙司说的“若是没人要,便捡回来吧,我养”。
如今谢二小姐已经被人要了,那他就不必再掺和其中,争抢谢二小姐了吧。
师清戈则是微微皱眉,他深知寒王的手段狠辣,知道一旦寒王下了决心,没有人能够改变。他心中暗暗思索,该如何在上级的命令和残酷的现实中寻求一点喘息机会——说白了,他不过是个执行命令的刀罢了。
他面色很苦——真不想和寒王对上啊。
顾鸣寒的目光再次落在谢笙身上,温柔缱绻地眨了眨眼,柔声道:“谢笙,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谢笙忍住脸上的抽搐,回应:“殿下,我相信你。”
顾鸣寒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好,那你就等着,我会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酸倒了牙。
秋月捧着脸,直冒粉红泡泡:“哎呀……小姐和王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鸣蝉不语,一味地低头。
叶卿震惊中带着庆幸,暗想:“也好,这样谢笙就有人保护了。”
宁远卫快要咬碎了牙,双眼发红地看着谢笙和寒王眉目传情。
天司监的司使们默默撤退。
师清戈和他手下所有经受过顾鸣寒残暴训练的禁卫,则全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顾鸣寒那张春意萌动的脸。
不,不!
——有冷血修罗之名的寒王,怎么会是个这么缠缠绵绵的人啊!
在这一生中,师清戈的眼睛没有比这一刻瞪得还大。
就算是为了谢二小姐身上的财产,寒王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