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
谁的棺材?
慕容息麻木地抬头,感到了一阵恶心。
数不过来的洞窟里头倒立、歪倒的人像,仿佛全都从泥石化成了真人,流着血,张大了嘴,在绝望尖叫。
慕容息似乎听到了声音。
“孩子你过来。”
大先生圣洁温和的声音也隐隐变得诡异、疯狂。
慕容息缓慢地跟上去。
大先生站在洞窟的中央——中央处什么也没有,一片平坦,地面的岩石是浅浅的粉红色 。
慕容息有了不好的联想。
他不敢站上去。
“这都是为了我们白泽一族的宏伟理想。”
大先生站在中央,抬头,看向那白色的天光,说:“我们必须血祭,以秘术召唤我们的祖宗,也是我们的神灵。”
慕容息不敢置信:“血祭?那是伤天害理的邪术!”
“你以为我是白泽一族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吗?”大先生笑起来,“这是族长的命运,为了传承,为了突破,我们世代保守着这个秘密。”
他回头,像是怜悯慕容息的天真。
“百年前,开放派与保守派的争斗,你以为开放派是靠什么赢了有皇族支持的保守派?”
慕容息倒退一步。
光辉的白泽史书漫出了鲜红的血,是同胞们的血。
他从未想过这背后竟有这样的——
这样的——
“世道不公,我们没有力量,何以置身事外。”
大先生扬起双手,像在拥抱光芒,他整个人都快融入进那白光了,身形越发模糊。
他悲叹:“怀璧其罪。”
“息儿,我的好孩子,我们一族继承了白泽的血脉,天生聪慧,遭人觊觎。为了保证我们的公道不受玷污,必须将我们的血祭献,让白泽重现于世间。”
他轻轻地叹息着,又混杂着几声咳嗽。
“但往年的族长的做法,不过扬汤止沸。”
慕容息忽而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您是要——”他说不出口。
大先生忽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刀,割了自己的手掌。
血液滴落,很快被岩石吸收。
他看向面色惨白的慕容息,肃穆道:“这一次,为了建立白泽帝国,我们要牺牲几乎全族的性命,做一场豪赌。”
“若是这今朝事成,我们不再受皇族牵制,今后再无血祭惨事。”
大先生抬头看向天光,削瘦的面庞逐渐消隐。
他喃喃着:“可惜,我的身体如此,已经无法看到天下大同的一日了。”
慕容息察觉端倪:“大先生……”
“大业将成,便让我做第一人。”
大先生提起匕首,直直地刺入自己胸膛!
慕容息呼吸一窒。
“大先生!”他几乎连扑带滚地扑向了大先生。
但对方心存死志,下手狠绝。
慕容息的眼中映出一片血红,他试图挽回,可匕首深深插入男人的左胸。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大先生的胸口流出,染红了他一身白衣,又渗入地下,被岩石所吸收。
“我一死,你……是未来的族长。”
“你要继承我的意志。”
他很快断气了。
慕容息喘不上气,在急剧的混乱与悲痛中,他终于喊出了一声。
“父亲!”
但容不得他收尸。
天光中,大先生的尸体慢慢地消失了。
像升天了,也被吃了。
尸骨无存。
慕容息双目无神地抬眼,看向四周石壁上黑洞洞的石窟。
其中一个石窟中亮起了微微的柔和白光。
他几乎无法呼吸。
血祭之术,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而他,被迫成为了唯一一个知晓真相的人。
一个将孤独地担负一切真相和使命的人。
他该如何抉择?
“啊——”
慕容息发出悲惨的嚎声。
天光笼罩了他,像温和的母亲将他抱在怀中。
慕容息像是漂浮在白光的河流之上,前所未有地释然、轻松。
渐渐地,白光吞没了他的恐惧。
吞没了他的悲痛。
吞没了他的人性。
无悲、无喜。
——
“怎么抓了这么多人?”
对异邦的处理迟迟没有下来。
傅胜楠和那仁这一日看到被抓入的人越来越多——大半白泽一族的人应该都被关押起来了吧。
“大先生来了。”
使者们传话,纷纷站立在一旁。
傅胜楠抬眼看去,只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走廊之中。
刻薄的面容变得温和。
抿起的唇角变得宽松。
他面上没有了人性。
傅胜楠眼神一冷。
大先生站在她的牢笼前,平静地注视她,像注视一个陌生人。
傅胜楠出声:“慕容息。”
“咣!”
使者不客气地敲了铁栏,怒斥道:“放肆,这是我们的新任族长,大先生!岂容你直呼过往的名讳!”
大先生抬手拦他。
傅胜楠毫无惧意地对上他的眼神。
虽然她不清楚慕容息被带去做了什么。
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慕容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