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忽然外面有人说:
“林姑娘来了。”
话还没说完,林黛玉已经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了。
一见到宝玉,她便笑着说道:
“哎哟,我来的不巧了!”
宝玉等人忙起身笑着让她坐,宝钗也笑着问:
“这话怎么说?”
黛玉笑道:
“早知道他来了,我就不来了。”
宝钗道:
“我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笑着解释:
“要来就一起来,要不就一个也不来。”
“今天他来了,明天我再来,这样错开了来,岂不天天有人来?”
“既不会太冷清,也不会太热闹,姐姐怎么不明白这意思?”
宝玉见她穿着大红羽缎的对襟褂子,便问:
“下雪了吗?”
地下的婆娘们回答道:
“下了半天雪珠儿了。”
宝玉又问:
“取我的斗篷来了吗?”
黛玉便答道:
“这不是,我来了,他就该去了。”
宝玉笑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不过是拿来预备着罢了。”
宝玉的奶妈李嬷嬷说道:
“天又下雪了,也好,早晚就是这样了。”
“大家就在这里和姐姐妹妹们一块儿玩玩吧。”
“姨妈那边摆了茶果子,我去叫丫头拿来斗篷,给小孩子们散散吧。”
宝玉应了。
李嬷嬷出去了,命令小厮们散开,事情不再提及。
这时,薛姨妈已经摆好了几样精致的茶果,留大家品茶。
宝玉夸奖前几天在府里珍大嫂子家吃到的鹅掌和鸭信。
薛姨妈听了,急忙把自己做的也拿来让宝玉尝尝。
宝玉笑着说:
“这些得配着酒吃才好。”
薛姨妈于是命人去倒了些上等的酒来。
李嬷嬷随后走了进来,说道:
“姨太太,酒就算了。”
宝玉笑着央求道:
“好妈妈,我只喝一盅。”
李嬷嬷说道:
“不成!”
“如果是当着老太太和太太的面,哪怕你喝一坛呢。”
“还记得那天我没看住,竟不知是哪位不知分寸的,只顾着讨你的欢心,不管别人死活,把酒给你喝,害得我被骂了两天。”
“姨太太不知道,他那脾气可不好,喝了酒更是性子大。”
“有一天老太太高兴了,才会给他喝酒,不让他喝的时候,是绝对不让他碰酒的。”
“何苦要让我白受这些气呢。”
薛姨妈笑道:
“老货,你放心吃吧。”
“我也不会让他多喝。”
“就算老太太问了,有我在呢。”
一边她又对小丫头说:
“去,让你奶奶们也喝点酒暖暖。”
李嬷嬷听了这话,只得和大家一起去喝点酒水。
宝玉这时又说道:
“不必烫热了,我只爱喝冷的。”
薛姨妈忙道:
“这可不行,喝了冷酒,写字手都会打抖。”
宝钗笑道:
“宝兄弟,亏你平日学了那么多杂事,难道不知道酒性最热吗?”
“如果热着喝,散得快;如果冷着喝,就会在肚子里凝结,要用五脏去暖它,岂不是害了自己?”
“以后还是别喝冷酒了。”
宝玉听了这话有些道理,便放下冷酒,命人将酒暖热了再喝。
黛玉这时正在磕瓜子,抿着嘴笑。
正巧,黛玉的小丫头雪雁走来,给她送来了一个小手炉。
黛玉含笑问她:
“是谁让你送来的?”
“真是麻烦他费心,我哪里就冷死了?”
雪雁回答:
“紫鹃姐姐怕姑娘冷,让我送来的。”
黛玉接过手炉,抱在怀里,笑道:
“也亏了你们。”
“你看,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了。”
“我平时和你说的,你都当耳边风,怎么他一说你就依,简直比圣旨还管用!”
宝玉听出黛玉在借机调侃他,便没有反驳,只是傻笑了两声。
宝钗了解黛玉的性格,也懒得理会她。
薛姨妈这时说道:
“你平时身体弱,禁不住寒冷,大家也是关心你,怎么就成了丫头的不是呢?”
黛玉笑道:
“我在姨妈这里,哪里就能冷着呢!”
“幸好是在姨妈这里。”
“要是到别人家,别人岂不是要生气?”
“别人还不得说我的丫头们太过小心了,反倒以为我平时就是这么娇气。”
薛姨妈笑道:
“你想得太多了,别人哪里像你这么细心,我可没有你那么多心。”
说话时,宝玉已经喝了三杯酒。
李嬷嬷见状,走上前来阻止他。
宝玉正心情愉快,和宝钗、黛玉一边说笑一边喝酒,哪里会停止呢?
于是他低声央求道:
“好妈妈,我再喝两杯就不喝了。”
李嬷嬷皱着眉头说道:
“你得小心点,今天老爷在家,可别让他问起你的书。”
宝玉一听,心里顿时不舒服,慢慢地放下酒杯,低下了头。
黛玉赶忙说道:
“别扫大家的兴!”
“舅舅要问你,就说姨妈留你喝的,反正他也不会细问究竟的。”
她一边偷偷推了宝玉一下,一边轻声抱怨:
“别理那个老货,咱们高兴就好。”
李嬷嬷也知道黛玉的脾气,便说道:
“林姑娘,你别帮他了。”
“你劝劝他,说不定他会听。”
黛玉冷笑道:
“我为什么要帮他?”
“我才不管他。”
“你这妈妈太小心了,老太太有时也让他喝酒,今天在姨妈这里多喝一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姨妈这里又不算是外人,真不必担心。”
李嬷嬷听了,急得又笑又气,说道:
“这林姑娘说话像刀子一样,真是说得我心里没底了。”
宝钗见状,忍不住笑着拧了黛玉的腮,说道:
“真是这个颦丫头的嘴,叫人又恨又喜欢。”
薛姨妈这时安慰道:
“别怕,别怕,孩子!”
“在姨妈这里,你想吃什么都行,别把这些小事放在心里,别让我担心。”
“放心吃,吃了晚饭去,若醉了,就跟着我睡。”
她命人:
“再拿热酒来,姨妈陪你喝两杯,之后就吃饭吧。”
宝玉听了,心情平复了。
李嬷嬷见状,只得叮嘱小丫头们:
“你们在这里小心点服侍,我去换件衣服就来,去悄悄告诉姨太太,别让他胡吃乱喝。”
说完,便离开了。
这里虽然还有三四个婆子,但他们都是不关紧要的人,见李嬷嬷离开了,也都悄悄地去忙各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