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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宝钗听秋纹说袭人身体不适,急忙进去查看。

巧姐儿和平儿也跟着来到袭人炕前,只见袭人胸口疼痛难忍,一时间气闭昏厥过去。

宝钗等人用开水将她灌醒,然后仍旧扶她躺下休息,同时派人去请大夫。

巧姐儿问宝钗道:

“袭人姐姐怎么病得这么厉害?”

宝钗说道:

“大前天晚上,她哭得太伤心,一时发晕摔倒了。

太太让人把她扶回来,她就一直睡下了。

因为外面有事忙着,没来得及请大夫给她看病,所以病情才发展成这样。”

正说着,大夫来了,宝钗等人稍微回避了一下。

大夫给袭人把了脉,说是因为着急生气导致的,开了药方就走了。

原来袭人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如果宝玉不回来,就要把他房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一着急,病情就更严重了。

等大夫看完病,秋纹给她煎好药,她独自躺着,惊魂未定,仿佛看到宝玉就在她面前。

恍惚间又觉得是个和尚,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翻看着,还说道:

“你可别打错了主意,我已经不认得你们了。”

袭人刚想要和他说话,秋纹走过来说道:

“药煎好了,姐姐快喝吧。”

袭人睁开眼睛一看,才知道是个梦,也没告诉别人。

喝了药后,她就自己细细思量:

“宝玉肯定是跟着和尚走了。

上次他要拿玉出去,就是想要脱身的样子,被我拉住后,看他完全不像往常,对我又推又搡的,一点情意都没有。

后来对二奶奶也更加厌烦。

对其他姐妹也是没有一点情意。

这就是领悟了道的样子。

可是你悟了道,抛下二奶奶可怎么行呢!

我是太太派来服侍你的,虽然月钱是按照相应的标准发放,但实际上我终究没有在老爷、太太面前回明,就算是你的屋里人了。

要是老爷、太太打发我出去,我要是死守着不走,又会被人笑话;

要是我出去了,心里想着宝玉对我的情分,实在是不忍心。”

左思右想,实在是处境艰难。

想到刚才做的梦,好像是说和我没有缘分之类的话,倒不如死了干净。

谁知道吃了药以后,心口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也没办法一直躺着,只好勉强支撑着。

过了几天,她就起来服侍宝钗了。

宝钗想念宝玉,常常暗中流泪,感叹自己命苦。

又知道她母亲打算给哥哥赎罪,需要花费很多心思去筹备,她不能不帮忙谋划。

暂且先不说这些。

且说贾政护送贾母的灵柩,贾蓉护送秦氏、凤姐、鸳鸯的棺木到了金陵,先把灵柩安葬了。

贾蓉送黛玉的灵柩,也去进行了安葬。

贾政则忙着料理坟地的事情。

一天,他接到家书,一行一行地看下去,看到宝玉和贾兰中举的消息,心里自然很高兴;

后来看到宝玉走失的消息,又变得烦恼起来,只好赶紧往回赶。

在途中又听说有恩赦的旨意,接着又接到家书,果然贾赦被赦免罪行,恢复官职。

他更是欢喜,于是日夜兼程地赶路。

一天,走到毘陵驿,突然天气变冷,下起雪来,船停泊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贾政打发众人上岸去投递名帖,辞谢朋友,跟他们说马上就要开船,不敢劳烦朋友们。

船里只留下一个小厮伺候,他自己在船中写家书,打算先派人从旱路把信送回家。

写到宝玉的事情时,他停下了笔。

不经意间一抬头,忽然看见船头上微微的雪影中站着一个人。

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朝着贾政倒身下拜。

贾政还没看清楚是谁,急忙走出船舱,想要扶住他问他。

那人已经拜了四拜,站起来打了个问讯。

贾政刚要还礼,迎面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宝玉。

贾政大吃一惊,急忙问道:

“你可是宝玉?”

那人只是不说话,脸上似喜似悲。

贾政又问道:

“你要是宝玉,为什么这样打扮,跑到这里来?”

宝玉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船头上来了两个人,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夹住宝玉说道:

“尘世间的缘分已经结束,还不快走!”

说着,三个人轻飘飘地登上岸去了。

贾政不顾地面湿滑,急忙追上去。

只见那三个人在前面,怎么也追不上。

又听见他们三个人中不知道是谁在唱歌: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

我所游兮,鸿蒙太空。

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

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

我居住的地方啊,是那青埂峰上。

我四处遨游的地方啊,是那广袤无垠的鸿蒙太空。

有谁能和我一同遨游呢?我又该跟从谁呢?

在这一片渺茫辽阔的境地中啊,我最终还是要回归到那虚无的大荒之境。

贾政一边听着,一边追赶,转过一个小山坡,那三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贾政追得心慌气喘,又惊又疑,回过头来,看见自己的小厮也随后赶来了。

贾政问道:

“你看见刚才那三个人了吗?”

小厮说道:

“看见了。

奴才因为老爷在追赶,所以也跟着赶来了。

后来就只看见老爷,不见那三个人了。”

贾政还想往前追,只见白茫茫一片旷野,一个人也没有。

贾政知道事情很古怪,只好回来。

众家人回到船上,见贾政不在船舱里,问了船夫,船夫说道:

“老爷上岸去追赶两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去了。”

众人也从雪地里顺着踪迹迎上去,远远地看见贾政回来了,便迎上去接着他,一起回到船上。

贾政坐下,喘息渐渐地平定下来,把见到宝玉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回禀,说要在这个地方寻找宝玉。

贾政叹道:

“你们不知道,这是我亲眼所见,不是什么鬼怪。

况且听到那歌声,其中大有深意。

那宝玉出生的时候,嘴里衔着玉,就很古怪,我早知道这不是好兆头,只是因为老太太疼爱他,所以才把他养育到现在。

就是那和尚和道士,我也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那和尚和道士来说这玉的好处;

第二次,就是宝玉病重的时候,他们来了,拿着玉念诵了一番,宝玉的病就好了;

第三次,是送玉来的时候,坐在前厅,我一转眼他们就不见了。

我心里便有些诧异,只以为宝玉真的有造化,有高僧和仙道来护佑他。

哪里知道宝玉是下凡经历劫难的,竟然哄了老太太十九年!

如今我才明白过来。”

说到这里,掉下泪来。

众人说道:

“宝二爷既然是下凡的和尚,就不该中举人了。

怎么中了举人才走呢?”

贾政说道:

“你们哪里懂得,大凡天上的星宿,山中的老僧,洞里的精灵,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情。

你看宝玉哪里肯好好念书,可他要是稍微用心一点,没有什么学不会的。

他那种脾气,也是与众不同的。”

说着,又叹了几声。

众人便用“兰哥得中,家道复兴”的话来劝慰了他一番。

贾政仍旧接着写家书,把这件事也写了上去,劝家里人不必再想念宝玉了。

写完封好,就派家人送回去。

贾政随后也赶回京城。

暂且不提。

且说薛姨妈得到赦罪的消息,便命令薛蝌去各处借钱,凑齐了赎罪的银两。

刑部批准了,收下银子后,发了一份文书把薛蟠放了出来。

他们母子、姊妹、弟兄见面的情景,就不必详细叙述了,自然是悲喜交加。

薛蟠自己发誓说:

“要是再犯以前的毛病,甘愿受杀头、剐刑!”

薛姨妈见他这样,便要捂住他的嘴,说道:

“只要自己拿定主意就行,何必又要这么恶狠狠地起这样的毒誓呢!

香菱跟了你,受了多少苦啊!

你媳妇已经自己把自己害死了。

如今虽说家里穷了些,但这碗饭还是有的吃的。

依我的主意,我就把香菱当作你的媳妇了。

你觉得怎么样?”

薛蟠点头表示愿意。

宝钗等人也说道:

“应该这样。”

这倒把香菱急得脸涨得通红,说道:

“我服侍大爷也是一样的,何必这样呢。”

众人便开始称香菱为“大奶奶”,没有人不服气。

薛蟠便要去拜谢贾家。

薛姨妈、宝钗也都一起过来了。

见到众人后,大家聚在一起,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正说着,恰好那天贾政的家人回家,呈上书信,说道:

“老爷不久就到了。”

王夫人让贾兰把书信念给大家听。

贾兰念到贾政亲眼见到宝玉的那一段时,众人听了,都痛哭起来,王夫人、宝钗、袭人等人哭得尤其厉害。

大家又把贾政书信里说家里“不必悲伤,宝玉原是借胎”的话解释了一番:

“与其做了官,要是命运不好,犯了罪,弄得家破人亡,那时反而更不好。

倒不如咱们家出一位佛爷,这也是老爷、太太积的德,所以宝玉才投胎到咱们家来。

不是说句不顾后果的话,当初东府里的太爷,倒是修炼了十几年,也没有成仙,这成佛就更难了。

太太这么一想,心里就会豁然开朗一些。”

王夫人哭着对薛姨妈说道:

“宝玉抛下了我,我还恨他呢。

我感叹的是媳妇的命苦,才成亲一两年,他怎么就能硬着心肠全都抛下走了呢!”

薛姨妈听了,也很伤心。

宝钗哭得几乎失去了意识。

所有的爷们都在外面,王夫人便说道:

“我为他担了一辈子的心,好不容易娶了亲,中了举人,又知道媳妇怀了孕,我才高兴了些,没想到落得这样的结局!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他娶亲,害了人家的姑娘。”

薛姨妈说道: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幸好媳妇有了身孕,将来生个外孙子,肯定会有出息的,以后也就有个好结果了。

你看大奶奶,如今兰哥儿中了举人,明年要是成了进士,不就做了官了吗?

她以前吃的苦也算吃尽了,现在该享享福了,这也是她为人善良应得的。

我们家姑娘的心肠,姐姐是知道的,她不是刻薄轻佻的人,姐姐倒不必担心。”

王夫人被薛姨妈这番话说得觉得很有道理,心想:

“宝钗小时候,就很廉洁、沉静,没有什么欲望,非常喜欢朴素淡雅的东西,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

想想人生在世,真的是有定数的。

看着宝钗虽然哭得很厉害,但她端庄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反过来劝我,这真是太难得了!

没想到宝玉这样一个人,在尘世中的福分,竟然一点都没有。”

想了一会儿,心里也觉得宽慰了一些。

又想到袭人身上:

“要说别的丫头,倒没什么难处理的,年纪大的配人嫁出去,年纪小的就服侍二奶奶就行了。

唯独袭人,该怎么安排她呢?”

此时人多,也不好说,就打算等晚上和薛姨妈商量。

那天薛姨妈没有回家,因为担心宝钗痛哭,所以留在宝钗房中劝解她。

宝钗倒是很通情达理,思前想后:

“宝玉原本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前世的因缘,自有定数,原本就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

还把这些大道理说给她母亲听。

薛姨妈听了心里反而安定了,便到王夫人那里,先把宝钗说的话讲了一遍。

王夫人点头叹息道:

“要说我没有德行,可不该有这么好的媳妇啊。”

说着又伤心起来。薛姨妈又劝了她一会儿,接着又提到袭人,说道:

“我看袭人近来瘦得不成样子,她一心想着宝哥儿。

要是正房妻子,理应守节,屋里的妾室愿意守节的也有。

只有这个袭人,虽说算是屋里的人,但到底她和宝哥儿并没有正式成婚。”

王夫人说道:

“我刚才就在想,正打算等妹妹来商量商量。

要是放她出去,恐怕她不愿意,还可能会寻死觅活的;

要是留下她吧,又担心老爷不答应。所以很为难。”

薛姨妈说道:

“我看姨老爷肯定不会让她守着的。

再说,姨老爷并不知道袭人的事情,想来她不过是个丫头,哪有留下她守节的道理呢。

只要姐姐把她娘家的人叫来,狠狠地嘱咐他们,让他们给袭人找一门正经的亲事,再多陪送她一些东西。

那孩子心肠好,年纪又轻,也不枉跟了姐姐一场,也算是姐姐待她不薄了。

袭人那边,还得我去细细劝劝她。

就是叫她娘家的人来,也不用告诉她,只等她娘家真的给她找好了好人家,我们再去打听打听。

如果真的是衣食无忧,女婿长得也像模像样的,然后再让她出去。”

王夫人听了,说道:

“这个主意很好。

不然的话,让老爷冒冒失失处理这件事,我岂不是又害了一个人吗?”

薛姨妈听了,点头说道:

“可不是嘛!”

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王夫人,仍旧回到宝钗房中。

薛姨妈看见袭人满脸泪痕,便劝解开导了她一会儿。

袭人本来就老实,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薛姨妈说一句,她就应一句,回话说:

“我是个做下人的,姨太太看得起我,才跟我说这些话。

我从来不敢违抗太太的意思。”

薛姨妈听了她的话,心想:

“好一个温顺的孩子!”

心里越发喜欢她了。宝钗又把大道理说了一遍,大家各自相安无事。

过了几天,贾政回家了,众人出来迎接。

贾政见贾赦、贾珍都已经回家了,弟兄叔侄相见,大家纷纷诉说分别以来的情况。

然后内眷们见了面,不免又想起宝玉来,大家又伤心了一会儿。

贾政喝止道: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如今只要我们在外面主持好家事,你们在内好好协助,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散漫了。

别的房里的事,各有各的人料理,也不用统一管理。

我们本房的事,里面全交给你,都要按照规矩来办。”

王夫人便把宝钗怀孕的事情也告诉了贾政,还说打算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

贾政听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贾政进宫,向大臣们请示,说道:

“承蒙皇上恩典,心里非常感激,但我还在守丧期间,应该如何谢恩,希望大人们能指教一下。”

众朝臣说会代为上奏请旨。于是皇上圣恩浩荡,马上命贾政进宫觐见。

贾政进宫谢了恩。

皇上又颁布了好些旨意,还问起宝玉的事情。

贾政如实回奏。

皇上感到很惊奇,旨意说,宝玉的文章确实清新奇妙,想来他一定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所以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如果他在朝中,可以加以任用。

他既然不敢接受圣朝的爵位,就赏给他一个“文妙真人”的道号。

贾政又叩头谢恩后出来了。

回到家中,贾琏、贾珍接着贾政,贾政把在朝中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众人都很高兴。

贾珍便回禀说:

“宁国府的府第已经收拾齐全,回明您一声,我们要搬过去了。

栊翠庵圈在园子里,留给四妹妹静心休养。”

贾政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了一番要报答皇上恩典的话。

贾琏也趁机回禀说:

“巧姐的亲事,父亲、太太都愿意把她许配给周家做媳妇。”

贾政昨晚也知道了巧姐的事情经过,便说道:

“大老爷、大太太做主就行了。

别说住在乡下不好,只要人家清白,孩子肯读书,能够上进就行。

朝里那些当官的,难道都是城里的人吗?”

贾琏答应了“是”,又说道:

“父亲年纪大了,况且又有痰症的病根,好好静养几年,家里的事情以后都要靠二老爷您做主了。”

贾政说道:

“说起在乡下居住静养,我很满意。

只是我受皇上的恩情深重,还没有报答罢了。”

贾政说完便进内室去了。贾琏派人把刘姥姥请来,定下了巧姐的这门亲事。

刘姥姥见到王夫人等人,便说些将来怎样升官,怎样发家,怎样子孙昌盛之类的话。

正说着,丫头回禀说:

“花自芳的媳妇进来请安。”

王夫人问了她几句话,花自芳的媳妇说有亲戚做媒,说的是城南蒋家的人,现在有房有地,还有铺面。

姑爷年纪稍微大了几岁,但是还没有娶过亲,而且人长得是百里挑一的好。

王夫人听了觉得可以,便说道:

“你去答应下来,过几天再来,再接你妹妹袭人吧。”

王夫人又派人去打听,都说蒋家不错。

王夫人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宝钗,又请薛姨妈把详细情况告诉了袭人。

袭人非常伤心,但又不敢违抗命令,心里想起宝玉那年到她家去,回来后说死也不回去的话,如今太太硬做主张。

要是说我守着宝玉,又会被人说不知羞耻;

要是我嫁出去,实在不是我的心愿。”

便哭得哽咽难言,又被薛姨妈、宝钗等人苦苦相劝,她转过念头想道:

“我要是死在这里,反而会坏了太太的一番好心。

我还是该死在自己家里才对。”

于是,袭人含着悲痛向众人叩拜辞别,和姊妹们分别的时候,自然又有一番难以言说的不舍之情。

袭人怀着必死的决心上车回去,见到哥哥、嫂子,也是哭泣着,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花自芳把蒋家的聘礼拿给她看,又把自己置办的嫁妆一件一件指给她看,说道:

“这是太太赏的,这是我们置办的。”

袭人此时更加难以开口说话,在家里住了两天,细细想起来:

“哥哥办事还算不错,要是我死在哥哥家里,岂不是又害了哥哥吗?”

千思万想,左右为难,真是柔肠寸断,几乎要牵肠挂肚,只好强忍着。

那天,已经到了迎娶的好日子。

袭人本来就不是那种泼辣的人,她委委屈屈地上了花轿,心里想着到了那边再做打算。

谁知道过了门,见蒋家办事极其认真,全都按照正妻的规矩来。

一进了门,丫头、仆妇都称她为“奶奶”。

袭人此时想要死在这里,又担心害了人家,辜负了一番好意。

新婚之夜,她原本哭着不肯顺从,那姑爷却极其温柔体贴地迎合她。

到了第二天开箱,这姑爷看见一条猩红汗巾,才知道她是宝玉的丫头。

原来当初他只知道袭人是贾母的侍儿,更想不到就是她。

此时蒋玉菡念着宝玉待他的旧情,反倒觉得满心愧疚,对袭人更加殷勤周到,还故意把宝玉所换的那条松花绿的汗巾拿出来。

袭人看了,才知道这个姓蒋的原来就是蒋玉菡,这才相信姻缘天定。

袭人才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蒋玉菡听了也深感叹息,对她敬重有加,不敢勉强她,而且越发温柔体贴,弄得袭人真的是没有寻死的理由了。

看官听说:虽然事情都是前世注定,让人无可奈何。

但无论是不忠不孝的孽子、孤立无助的孤臣,还是坚守道义的丈夫、守节的妇人,这“不得已”三个字也不是一概都能用来推诿责任的。

这就是袭人之所以在“又副册”的原因。

正如前人经过桃花庙时所写的诗中说的: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不说袭人从此开启了新的生活。

且说那贾雨村犯了贪污勒索的案件,经过审讯定罪,如今遇到大赦,被革去官职成为平民。

雨村让家眷先走,自己带了一个小厮,一车行李,来到急流津觉迷渡口。

只见一个道士从渡头的草棚里出来,拉着他的手迎接。

雨村认出是甄士隐,也连忙行礼。

士隐说道:

“贾老先生,别来无恙啊?”

雨村说道:

“老仙长果然是甄老先生!为何前次相逢,您却当面不认我?

后来得知您的草亭被火烧了,我心里深感惶恐。

今日有幸再次相逢,更感叹老仙翁道德高深。

无奈我太愚笨,执迷不悟,才落得今日下场。”

甄士隐说道:

“前次老大人高官显爵,贫道怎敢相认!

因为是故交,才斗胆赠您几句言语,没想到老大人如此嫌弃我。

然而富贵与穷困、通达与潦倒,也并非偶然,今日又能相逢,也是一桩奇事。

这里离我的草庵不远,能否请您暂且到草庵一叙,不知可不可以?”

雨村欣然答应。

两人携手而行,小厮赶着车跟在后面,来到一座茅庵。

士隐请雨村进去,雨村坐下,小童献上茶来。

雨村便向仙长请教超凡脱俗的经过。

士隐笑着说道:

“一念之间,尘世和仙境就截然不同了。

老先生从繁华的尘世中来,难道不知道温柔富贵乡中有个宝玉吗?”

雨村说道:

“怎么会不知道!最近纷纷传言,说他也遁入空门了。

我当年也曾和他往来过几次,怎么也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决绝。”

士隐说道:

“不是这样的。

这一段奇缘,我早就知道。

当年我和先生在仁清巷旧宅门口谈话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他一面了。”

雨村惊讶地问道:

“京城离贵乡那么远,您怎么能见到他呢?”

士隐说道:

“我们神交已久了。”

雨村说道:

“既然如此,如今宝玉的下落,仙长一定能知道。”

士隐说道:

“宝玉,就是那块‘宝玉’啊。

那年荣国府、宁国府被查抄之前,宝钗、黛玉分离的时候,这块玉就已经离开了尘世。

一是为了避祸,二是为了促成姻缘,从此前世的缘分了结,形体和本质回归一体。

之后又稍微显示了一下神灵,让宝玉高中魁首,儿子显贵,才显得这块玉是天地间神奇灵秀、经过锻炼的宝物,不是凡间能比的。

之前经过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带下凡,如今尘缘已满,仍是这二人把它带回原处,这就是宝玉的下落。”

雨村听了,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知道了大概,便点头叹道:

“原来是这样!我实在不知道。

但那宝玉既然有这样的来历,又为什么会情迷到那种地步,后来又能如此豁然领悟呢?

还请仙长指教。”

士隐笑着说道:

“这件事说来,老先生未必能完全理解。

太虚幻境,就是真如福地。

一番翻看册子,事物的起始和终结的道理,一个人的生平经历都清清楚楚,怎么能不领悟呢?

仙草回归本真,那通灵宝玉怎么会不恢复原样呢?”

雨村听着,却不明白了。知道这是天机也不便再问,便又说道:

“宝玉的事情,已经承蒙您告知,但是我们家族中的闺秀如此之多,为什么从元妃以下,算起来结局都很平常呢?”

士隐叹息道:

“老先生不要怪我直言,贵族的女子,都来自情天孽海。

大凡古今的女子,‘淫’字固然不能沾染,可这‘情’字也是沾染不得的。

所以崔莺莺、苏小小,无非是仙子动了凡心,宋玉、司马相如,大多是文人的口舌造孽。

凡是情思缠绵的,那结局就不堪设想了。”

雨村听到这里,忍不住拈着胡须长叹,又问道:

“请教老仙翁,那荣国府、宁国府,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士隐说道:

“造福行善,降祸于淫恶之人,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

现今荣国府、宁国府,善良的人修养福分,作恶的人悔悟避祸,将来贾兰和宝玉的后人都能显贵,家道恢复如初,这也是自然的道理。”

雨村低下头沉思了半天,忽然笑道:

“是了,是了!

现在他们府中有个叫贾兰的,已经中了乡试,恰好应了‘兰’字。

刚才老仙翁说‘兰桂齐芳’,又说宝玉‘高魁子贵’,莫非他有遗腹子,可以飞黄腾达吗?”

士隐微微一笑说:

“这是以后的事情,不便预先说出来。”

雨村还想再问,士隐不回答,便命人摆上饭菜,邀请雨村一起用餐。

吃完饭,雨村还想问自己的终身之事,士隐便说道:

“老先生暂且在草庵歇息,我还有一段尘缘未了,正好今天可以了结。”

雨村惊讶地问:

“仙长如此纯粹地修行,怎么还会有尘缘呢?”

士隐说道:

“也不过是儿女私情罢了。”

雨村听了,越发惊异:

“请问仙长,这是为什么呢?”

士隐说道:

“老先生有所不知,我的女儿英莲,年幼时遭遇劫难,老先生您初次任职的时候,曾经审理过她的案子。

如今她归了薛家,因难产结束了劫难。

在薛家留下一个儿子,以继承薛家的香火。

此时正是她尘缘脱尽的时候,我只好去接引她。”

士隐说着,拂袖而起。

雨村心中恍恍惚惚,就在这急流津觉迷渡口的草庵中睡着了。

这士隐亲自去超度香菱,把她送到太虚幻境,交给警幻仙子核对名册。

刚走过牌坊,就看见那一僧一道飘飘悠悠地过来了,士隐迎上去说道:

“大士、真人,恭喜,贺喜!

情缘都完结了,都交割清楚了吗?”

那和尚说道:

“情缘还没有完全了结,不过那块蠢物已经回来了。

还得把它送回原处,把它的后事叙述清楚,才不枉它下凡走这一遭。”

士隐听了,便拱手告别。

那僧道仍旧带着玉来到青埂峰下,把“宝玉”安放在女娲炼石补天的地方,各自云游而去。

从此:

天外书传天外事,两番人作一番人。

这一天,空空道人又从青埂峰前经过,看见那补天未用的石头还在那里,上面的字迹依然和以前一样,便又从头细细地看了一遍,见后面的偈文之后又详细叙述了许多收尾的事情,便点头叹道:

“我从前看到石兄这段奇文,原以为可以在世间流传成为传奇,所以曾经抄录过,但没见到它返本还原。

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一段佳话?

这才知道石兄下凡一次,磨砺出光明,修成圆满觉悟,也可以说是没有遗憾了。

只怕时间久了,字迹模糊,反而会有错误,不如我再抄录一遍,找个世上清闲无事的人,托他传遍,让人知道这故事奇却又不奇,俗却又不俗,真却又不真,假却又不假。

也许能让被尘世之梦困扰的人,听着鸟儿的呼唤回归本心;

山中的神灵好客,让这石头的故事像从石头中飞来一样,也说不定。”

想完,便又抄录了一遍,仍旧藏在袖子里,来到那繁华昌盛的地方,四处寻找,不是建功立业的人,就是为了糊口奔波的人,哪里有闲情再去和石头多说什么。

一直寻找到急流津觉迷渡口,看见草庵中睡着一个人,心想他一定是个闲人,便要把这抄录的《石头记》给他看看。

哪知道那个人怎么叫都叫不醒。

空空道人又使劲拉他,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坐起来,草草看了一遍,仍旧扔下来说道:

“这事我早已全都亲眼见过、知道了。

你这抄录的倒没有错误。我只给你指一个人,托他传去,就可以了结这一新鲜的公案了。”

空空道人急忙问是谁,那人说道:

“你要等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到一个悼红轩中,有个曹雪芹先生,就说这是贾雨村说的,托他如此如此。”

说完,仍旧睡下了。

那空空道人牢牢记住这些话,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果然找到了一个悼红轩,看见曹雪芹先生正在那里翻阅历代的古史。

空空道人便把贾雨村说的话讲了,才把这《石头记》拿给他看。

那雪芹先生笑着说:“果然是‘贾雨村言’啊!”空空道人便问道:

“先生为什么认得此人,就肯替他传述呢?”

曹雪芹先生笑着说道:

“说你空,原来你肚里果然空空如也。

既然是假语村言,只要没有文字错误以及前后矛盾的地方,乐得和两三个志同道合的人,在酒足饭饱之后,在雨夜的灯下,一同消解寂寞,又不必让那些大人物、大先生们品评然后流传后世。

像你这样寻根问底,就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

那空空道人听了,仰天大笑,扔下抄本,飘然而去。

一边走,口中一边说道:

“果然是敷衍荒唐!

不但作者不知道,抄录的人不知道,就连阅读的人也不知道。不过是游戏笔墨,陶冶性情罢了!”

后人看到这本奇书,也曾题过四句偈语,为作者缘起的话再深入一层:

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

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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