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只见麝月走过来,笑着说道:
“少作点孽吧。”
宝玉赶上去,一把将她手里的扇子也夺了递给晴雯。
晴雯接了,也撕了几半,两人都大笑。
麝月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拿我的东西寻开心?”
宝玉笑着说道:
“打开扇子匣子你挑去,有什么好东西!”
麝月说道:
“既然这么说,就把匣子搬出来,让她尽情地撕,难道不好?”
宝玉笑着说道:
“你去搬来。”
麝月说道:
“我可不造这孽。”
“他又没折了手,叫他自己搬去。”
晴雯笑着,倚在床上说道:
“我也累了,明天再撕吧。”
宝玉笑着说道:
“古人说:‘千金难买一笑。’几把扇子能值多少钱!”
一边说着一边叫袭人。
袭人刚换了衣服走出来,小丫头佳蕙过来捡走破扇子,大家乘凉,不用详细说了。
到第二天中午,王夫人、薛宝钗、林黛玉众姐妹正在贾母房里坐着,就有人回禀:
“史大姑娘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见史湘云带领众多丫鬟媳妇走进院子来。
宝钗、黛玉等人急忙迎到台阶下相见。
年轻的姐妹几个月不见,一旦相逢,那种亲密自然不用说。
不一会儿进了房间,请安问好,都见过了。
贾母说道:
“天热,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吧。”
史湘云赶忙起身宽衣。
王夫人笑着说道:
“也没见穿这些做什么?”
史湘云笑着说道:
“都是二婶婶叫穿的,谁愿意穿这些!”
宝钗在一旁笑着说道:
“姨娘不知道,她穿衣裳还更爱穿别人的衣裳。”
“可记得去年三四月里,她在这里住着,把宝兄弟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额子也戴上,猛一看像是宝兄弟,就是多两个坠子。”
“她站在那椅子背后,哄得老太太只是叫‘宝玉,你过来,仔细那上头挂的灯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
“她只是笑,也不过去。后来大家忍不住笑了,老太太才笑了,说:‘扮上男人好看了。’”
林黛玉说道:
“这算什么。”
“前年正月里接了她来,住了没两天,下起雪来,老太太和舅母那天想必是才拜了影回来,老太太的一个新新的大红猩猩毡斗篷放在那里,谁知一转眼没看见,她就披上了,又大又长,她就拿了个汗巾子拦腰系上,和丫头们在后院子扑雪人儿去,一跤栽到沟跟前,弄了一身泥水。”
说着,大家想着以前的情形,都笑了。
宝钗笑着问那周奶妈道:
“周妈,你们姑娘还那么淘气不淘气了?”
周奶妈也笑了。
迎春笑着说道:
“淘气也就罢了,我就嫌她爱说话。”
“也没见睡在那里还是叽叽呱呱,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些话。”
王夫人说道:
“只怕现在好了。”
“前些天有人家来相看,眼看有婆家了,还是那样吗?”
贾母问道:
“今天是住下,还是回家呢?”
周奶妈笑着说道:
“老太太没看见衣服都带来了,能不住两天!”
史湘云问道:
“宝玉哥哥不在家吗?”
宝钗笑着说道:
“他心里不想着别人,就想宝兄弟,两个人好憨的。”
“可见还没改掉淘气。”
贾母说道:
“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别提小名儿了。”
刚说着,只见宝玉来了,笑着说道:
“云妹妹来了。前些天派人去接你,怎么不来?”
王夫人说道:
“这里老太太刚说了这一个,他又来指名道姓的了。”
林黛玉说道:
“你哥哥得了好东西,等着你呢。”
史湘云问道:
“什么好东西?”
宝玉笑着说道:
“你别信他!几天不见,个子越发高了。”
湘云笑着说道:
“袭人姐姐可还好?”
宝玉说道:
“多谢你挂念。”
湘云说道:
“我给她带了好东西来了。”
说着,拿出手帕,挽着一个疙瘩。
宝玉说道:
“这有什么好的?”
“你倒不如把前些天送来的那种绛纹石的戒指带两个给她。”
湘云笑着说道:
“这是什么?”
说着就打开。
众人看时,果然就是上次送来的那绛纹戒指,一包四个。
林黛玉笑着说道:
“你们瞧瞧他这主意。”
“前些天一样地派人给我们送了来,你就把她的也带来岂不省事?”
“今天特意自己带来,我还当是什么新奇东西,原来还是这个。”
“真是你糊涂。”
史湘云笑着说道:
“你才糊涂呢!我把这道理说出来,大家评一评谁糊涂。”
“给你们送东西,就是让来的人不用说话,拿进来一看,自然就知道是送给姑娘们的了;要是带她们的东西,这得我先告诉来人,这是哪个丫头的,那是哪个丫头的,来的人明白还好,再糊涂些,丫头的名字他也不记得,混闹胡说的,反而把你们的东西都弄糊涂了。”
“要是派个女人平日知道的还好,偏偏前些天又派小子来,怎么能说丫头们的名字呢?”
“反正我来给她们带来,岂不是清楚明白。”
说着,把四个戒指放下,说道:
“袭人姐姐一个,鸳鸯姐姐一个,金钏儿姐姐一个,平儿姐姐一个。”
“这倒是四个人的,难道小子们能记得这么清楚?”
众人听了都笑着说道:
“果然明白。”
宝玉笑着说道:
“还是这么会说话,不让人。”
林黛玉听了,冷笑道:
“她不会说话,她的金麒麟也会说话。”
一面说着,就起身走了。
幸亏众人都没听见,只有薛宝钗抿嘴一笑。
宝玉听见了,自己后悔又说错了话,忽然见宝钗一笑,不由得也笑了。
宝钗见宝玉笑了,忙起身走开,去找林黛玉说笑。
贾母于是对湘云说道:
“喝了茶歇一歇,去瞧瞧你的嫂子们。
园里也凉快,和你姐姐们去逛逛。”
湘云答应了,把三个戒指包上,歇了一会儿,就起身要去瞧凤姐等人。
众奶娘丫头跟着,到了凤姐那里,说笑了一阵,出来就往大观园来,见过了李宫裁,稍坐了一会儿,就往怡红院去找袭人。
(湘云)回头说道:
“你们不必跟着,只管去瞧你们的朋友亲戚,留下翠缕服侍就行了。”